从启蒙到学术:百年中国大学图书馆功能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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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从藏书楼到图书馆:知识转型与晚清大学堂图书馆

中国古籍文献之厚藏,居世界文明史之冠。钱穆在《国史大纲》引论中指出,中国为世界上历史最完备之国家,举其特征有三:一者“悠久”,二者“无间断”,三者“详密”。钱穆:《国史大纲》(上册),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1页。中国历史古籍文献收藏之丰富正是这三个特征的具体表现。作为藏书文化物质载体的中国藏书楼,它的规模、历史和功绩在世界文明史上独一无二。近代图书馆学家刘国钧指出:“藏书之事渊源至古。其在吾国则周有柱下史。汉有天禄阁。唐之四部,清之四库,皆其最著者。而私家收罗之宏富亦所在多有。”刘国钧:《近代图书馆之性质及功用》,《刘国钧图书馆学论文选集》,书目文献出版社1983年版,第1页。蔡元培论及中国古代藏书,认为:“我国人天性,最喜聚书。自汉之‘天禄’,隋之‘观文’,直至清之所谓‘四库’,以帝王之力,广搜秘籍,首先提倡。士大夫闻风兴起,亦往往缥缃万卷,坐拥书城。明清之际,尤为显著。‘绛云’、‘天一’、‘疏雨’、‘芳椒’,殆难悉数。清代学术之盛,良非无因。”蔡元培:《韦棣华来华服务三十年纪念》,中国蔡元培研究会:《蔡元培全集》第7卷,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58页。由此可见,中国古代文化的传承、学术之发展均与古代藏书密切相关,尤其是清代江南学术之盛,显然与“南三阁”及江南各地藏书楼之普遍设立密切相关。

然考察中国古代藏书楼收藏之目的,则大约不外三种:(1)供一己或少数朋友之研究;(2)志在保存古籍;(3)搜集古书,以为珍玩。故其注重之点不外纸张版本与夫所谓古书而已。务求稀有之书,而不问内容之价值。故古代藏书之特征可一言以蔽之曰藏。刘国钧:《近代图书馆之性质及功用》,《刘国钧图书馆学论文选集》,书目文献出版社1983年版,第1页。古代藏书楼“藏而不用、重藏轻用”之特征,虽造就少数精英学者,但对多数读书人来说,因其难以得到博览群书之机会,不免孤陋寡闻,亦不利于古代中国学术文化之普及。明代著名藏书家祁承爜的澹生堂藏书楼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祁承爜对自己的子孙及其藏书楼的管理有着明确的规定:子孙能读者,则以一人尽居之;不能读者,则以众人遵守之。入架者不复出,蠹啮者必速补。子孙取读者,就堂检阅,阅毕则入桨,不得入私室。亲友借观者,有副本则以应,无副本则以辞,正本不得出密园外。…… 勿分析,勿复瓿,勿归商贾手。(祁承爜《澹生堂藏书约》,引自吴晞《从藏书楼到图书馆》,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11页。)

自近代海通以降,西学东渐,国人智识渐开,“药方只贩古时丹”已无法应对时局的剧变,于是乎“求新知与世界”俨然成为甲午后之时代强音。“今日中国,亟图自强;自(强)必以育才兴学为要”《总理衙门奏筹办京师大学堂并拟学堂章程折》(光绪二十四年五月十五日),《京师大学堂章程》,《谕折汇存》卷17(光绪二十四年),《光绪政要》卷24。得到共识。在广设新学堂、广译新书以广开民智的诉求下,传统藏书楼转型为新式图书馆。

清季,作为全国新学“观瞻所系”的京师大学堂,率先创设大学堂藏书楼。京师大学堂藏书楼以其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实际上履行国家图书馆的职能,即担负着收集和保存官方出版物的职能朱强等:《北京大学图书馆的历史、现状与展望》,《大学图书馆学报》2012年第6期。),在大学堂章程、大学堂图书馆章程等的制度推动下,整合官书局、译书馆、同文馆等藏书资源,广泛搜罗中外图书,积极吸纳西方新式图书馆理念与管理模式,逐渐由传统藏书楼而转变为现代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