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蔡献臣与汤显祖诗文考

蔡献臣，字虚台，一字体国，号直心居士，福建同安人。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授南京刑部主事，迁南京兵部员外郎，历南兵、南吏、北礼三部郎中，升湖广布政司右参政、兼备兵常镇，加湖广按察使。降补浙江布政司参议，升浙江提学副使，官至光禄寺少卿，年七十九卒。传见《清白堂稿》卷二《微臣叨窃踰涯乞赐休致以安愚分疏》。其文集《清白堂稿》十七卷，明崇祯刻本，现藏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日本尊经阁文库，收入《四库未收书辑刊》第6辑第22册。卷十二有《送汤若士祠部谏谪》诗一首：

峥嵘何李后，谁为出群才。夫君躯干小，意气何崔嵬。予亦淡宕士，一见写胸怀。问奇数相过，浩荡江汉回。但使龙剑合，安知世眼猜。今君撄逆鳞，奄忽互相乖。边疆承嘉惠，一去曷能来。丈夫扶社稷，在远犹庭阶。九阍虽难叩，庶见言路开。念彼高飞鹄，风雨翅毛摧。寸心岂具论，相送且衔杯。

万历十九年（1591）闰三月，汤显祖上《论辅臣科臣疏》。四月，被诏切责。五月，谪广东徐闻县典史。南京部僚多赋诗赠别，如南京刑部主事沈瓒有《汤祠部义仍上书被遣，长句送之》，蔡献臣诗亦作于此时。诗中对汤显祖的文采、人品皆大加赞赏，既将他视作何景明、李梦阳之后的文坛名流，也敬佩他敢于强项直言的政治品格。劝勉他虽遭遇仕途挫折，仍然应该积极面对，“丈夫扶社稷，在远犹庭阶。九阍虽难叩，庶见言路开。”指出汤氏虽然远离朝廷，却同样是在为国家服务，而且正是他的舍生取义，才换得朝廷言路的重新振奋。诗篇的最后，蔡献臣将汤显祖比作志存高远的鸿鹄，要想有所作为，就必须经历风雨的洗礼，这是不可避免的事。

卷九有《寄汤若士遂昌》尺牍一通，兹录如下：

卯岁别后，两辱手翰，而无从一字以报也，弟殆非人哉。然神气向往，则五载一日也。家君还舍，闻足下循良之政，裒然为两浙冠。弟独喜，以为世类诮文士无用，今得足下一振之矣。顷朝廷用舍，在有意、无意之间。自执政犹不能测，而铨地戒不用谏谪官，以为自安之道。足下与南皋入长安，未卜何日，长此套数安穷。然天佑社稷，会看目下一抟九万耳。弟杜门三载，毫无寸裨，而疏狂则故。吾也需次都下五十日矣，闻可不失故物，而主爵者犹若忍不能予。然念足下近作，日新富有，窃谓今操觚家当以足下为第一。何也？台阁之文愈工愈远，即其它不过落王、汪二家蹊径耳。独足下宏蓄劲力，自我作古。惜弟向未多见，仲春入南，倘肯遥借余光，岂胜大愿。兹因蔡司理之便，草勒代面，余绪缕缕不宣。

今存汤显祖与蔡献臣的尺牍，见《汤显祖全集》卷四八《寄蔡虚台宪伯》，但笔者以为《全集》卷四五《上蔡观察》，亦指蔡献臣，但此二篇皆汤氏家居后的作品，与本篇尺牍关系不大。此蔡氏尺牍题下有小字注“乙未”二字，则作于万历二十三年（1595）。其云“卯岁别后”，指万历十九年（1591）汤显祖由礼部祠祭司主事贬官徐闻、南京同僚送行一事，蔡献臣作有《送汤若士祠部谏谪》一诗（见前）。书中所云“两辱手翰”，今《全集》中未见。书末提及的蔡司理，查《（光绪）处州府志》卷十三《职官志·推官》，万历年间有名“蔡应吾”者，当属此人。其为嘉靖四十年福建举人，历贵州思州府、浙江处州府推官。蔡氏信中对汤显祖的文章推崇备至，云“今操觚家当以足下为第一”,“宏蓄劲力，自我作古”，丝毫不吝赞誉之辞，对台阁文章则多有针砭，而郎署、山林文风又落入王世贞、汪道昆二人窠臼。最后相约“仲春入南”晤面，时蔡献臣正任职南京兵部，恰汤显祖与邹元标正赴京师朝觐考察，故希望能在汤氏返程路过南京时与其一晤。如此，此书牍当作于二十三年（1595）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