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思熟虑

知青们听老村长这么一说，也知道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办法，再说下去也是徒劳的，只能盼着文件早一点下来。

回家的路上，知青们有的欢喜，有的愁眉苦脸，各人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明显。许立文的脚步是轻盈的，这么多年，除了每天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同时，他一刻都没有放下书本，现在恢复高考，他势在必得。

从小就不爱学习的吴用，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后，一直都高兴不起来，照现在的形式来看，要想脱离农民生活，高考是唯一一条可以摆脱的途径。

“立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都要去参加高考吗？那些已经成家的知青怎么办？如果大家都走了，我该怎么办啊？你也知道，我的学习是班里最差的一个”吴用担忧地问，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

“吴用，你不用担心，大家现在的热情这么高涨，你不要给大家泄气好不好？刚刚恢复高考，其竞争激烈的程度用一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来形容也不为过。你想想，今年是1977年，全国各地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大概就有一千多万人，光咱们北大荒就有三十几万人，这庞大的数据证明了高考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通过高考走出兵团的”许立文耐心地劝说吴用，因为在没有接到正式通知书的时候，谁也不敢说大话。

“那你说我有希望吗？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想当初，我们就是响应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指引来到了北大荒，我是满腔热血，就是想在大风大浪中成为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现在你们要参加高考到更需要你们的地方去。立文，我支持你们，无论将来我们会在什么样的岗位上相见，那都是在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

“好，吴用，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就应该振作起来，参加高考没希望，但在建设北大荒的事业中可以再接再厉，争取把北大荒建设成为‘北大仓’，加油！”。

“对，加油！吴用哥哥，你是有用的，别着急，他们走就走呗！你留在这，每天晚上还能到我家打扑克”我在后面欠欠地接话，根本不知道那时想要离开农村，这次高考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大转折点。

立文哥哥和吴用哥哥听到我在说话，回过身来笑着对我说：“小雨，要是我们都走了，你会不会想我们啊！哦对！刚才老村长说的你的对象是谁啊？”。

“是张磊啊！他是我对象，‘大喇叭’阿姨告诉我的，让我长大一定要给张磊当媳妇，说是‘娃娃亲’。到时候我俩可以一块想你们”我那时可真傻，一点都不知道害羞，什么话都往外说。

两个哥哥笑得前仰后合，刚才的阴霾一消而散。立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吴用说：“哎！吴用，看着夏小雨我感触颇深，你说咱们来北大荒是好是坏还有机会离开，她呢？做为北大荒的后人，世世代代都要在北大荒奋斗拼搏，我们和她们比起来，就觉得自己特别的渺小”。

吴用也渐渐收起了笑容，望向广阔无垠的黑土地，这里有他们的汗水和泪水，有欢乐也有心酸：是啊！这次的高考又给了我们这些城市知识青年一个学习的机会，而在大多数来自农民家庭的孩子要参加高考，对他们而言，相对来说就比城市孩子难度要高，因为城市的孩子从小就有名师指引，接受的教育水平方式也不同。若他们名落孙山了，只能是出外打工或者是回家接过父母手中的锄头，继续开垦黑土地，别无选择。这高考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一家人的期盼。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一直都是必不可少的硬道理，也是一个重要通道。

“小雨，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呀？想不想和哥哥姐姐们一样，去到大城市里上大学啊！”吴用哥哥的表情是严肃的，仿佛在我身上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知道，爸爸妈妈让干啥就干啥，反正每天能有好吃的就行”也许我的话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最没出息的，可我那个年龄大的农村孩子心里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吴用哥哥低头叹了口气，我的回答是他想都没想到的，也许这就是最真、最纯、最质朴的话语了。也是城市和农村孩子的差别所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老师让每个人说出自己的理想，有的说当科学家、有的说当国家领导，还有的说当医生。而自己当时说的是想当宇航员，能在太空中自由翱翔。可现实呢？自己现在连最起码的客车都坐不上，还谈什么宇宙飞船呢？

“呜呜呜……我可怎么办啊！我的命好苦啊！为什么命运对我这么不公平呢？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让我去死了吧！呜呜呜……爸爸、妈妈快来帮帮我……”。

还未走到于素珍，就听到于素珍在家嚎啕大哭，两岁的小女儿看妈妈哭得这么伤心，也不知道倒地发生了什么事？也也跟着哭起来。

我们迷茫了，这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怎么突然闹得要死要活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立文哥哥和吴用哥哥快速地冲了进去。

屋内，于素珍坐在炕头上抱着女儿青青在哭，而她的丈夫大东正蹲在地上抽着大旱烟，屋内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味，让人无法呼吸。

“干嘛呢？大东，素珍怎么哭成这样？你欺负她娘俩了，你可是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的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和我们这帮知青单挑？”吴用有点生气至极，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欺负知青，而且素珍还是和他从天津一起来的。

咕嘟咕嘟几口烟咽到了肚子里，在肠子里回旋过后又吐了出来，这才是北大荒人抽烟的特点，这烟不经过身体里过完烟瘾之后绝不会把它吐出去。

“吴用兄弟，这话说的不对啊！我对素珍疼还来不及呢？哪能去欺负她娘俩呢？这不，素珍听说知青中断了十多年的高等院校恢复招生的消息后，高兴的不得了，可同时她又她沮丧地说：“我也很想去考，可我走了这个家咋办？孩子才两岁，我总不能只顾自己前途扔下他们爷俩不管吧！”。

立文听到这里，也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劝说素珍，素珍当初从天津上山下乡来到北大荒，北大荒繁重的工作让她弱小的身体担负不了，每天的工作量只能完成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都由好心的当地人员大东帮着完成的。素珍是看大东人老实，没有那些花花肠子，能和她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而且自己在农村也有个依靠，就决定嫁给了她。刚开始两个人还觉得这种日子过一辈子也算是幸福的。可年代在变迁，时代在发展，只短短的两年之间，就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首先是知青按指标回城，到知青恢复高考这两件大事无时敲打着素珍的心，上大学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然而自己又是这种情况，真是让她难以抉择。

“素珍，你要想高考就去吧！不能因为我和孩子就耽误你返城和参加高考。我大东是个东北汉子，绝不能没有一点东北爷们的样子，你就去吧！我会把孩子拉扯大的，到时候我会告诉她：你的母亲是个大学生，而且还是一个疼你、爱你的好妈妈”大东质朴的话语又一次打动了于素珍的心，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感性的人，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以谈感情为先的。尤其是在大东面前，她是没有一点的底线。

现在就这么让她走？她是死也不可能答应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大东没有错，而且他还那么爱她。

“大东，我，我舍不得离开你和孩子，我知道，没有你大东就没有我于素珍的今天。我刚才也是太自私一时的糊涂，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放心，从现在起，我绝不在你面前再说回城和高考的事了，会一心一意地和你过日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于素珍的心里有多痛苦可想而知，这就像扼杀了一个花苗一样，让你永远也看不到能长出花朵的希望。

吴用的表情早就成了苦瓜脸，他家和素珍家的关系还不错，临来北大荒的时候，素珍的母亲一再恳求他能帮助一下素珍，他答应的好好的，可到了北大荒之后，那些农田活他自己都是强行完成任务的，更别说帮素珍了。好在有大东出面，帮素珍度过一个个难关，现在素珍又遇到了难题，而且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他又是无可奈何？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恨自己怎么这么无能呢？大家给自己起的外号没错：吴用（本名字叫吴永）。

我听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大人们都是咋的了？一会哭着要走？一会又信誓旦旦地留下？难道她们真的是这时代的弄潮儿，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一味地追随着潮流走，根本就不考虑自身的处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