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纨绔子弟的进击下
这天放学以后,趁着大家吃过晚饭,在教室里等着上晚自习的间隙,萧垒悄悄朝顾秋荻和李沐阳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悄悄站起来,跟着萧垒走出教室,来到楼顶天台上。
“李沐阳,我觉得你这几天有点不对劲儿。”三人站定以后,萧垒直接对李沐阳说。
李沐阳一愣:“我有什么不对劲儿?”
“我觉得你这几天特别针对陈柯。”萧垒直视李沐阳的双眼,一副不容他逃避的样子。
“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误解?”李沐阳也直视着萧垒的双眼,表情淡定,不动声色。
“李沐阳,你别怪我多嘴。”顾秋荻突然插话道,“虽然我拿不出什么直接的证据,但是我也有和萧垒同样的感觉。这几天你对陈柯有点不一样,不像对其他人那么体贴,甚至和你开学时候对陈柯的态度也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有点特别严苛。”
“就是。”萧垒说,“比如说今天下午,陈柯说觉得别人看不起他,明明他就已经很没有自信了,我和顾秋荻都在鼓励他,顾秋荻还不惜牺牲我和他自己做反面教材,可是你呢?不但不帮腔,反而还要补上一脚,说他整天粘着简单,的确会被别人看不起。”
“我说的是实话。”李沐阳辩解。
“我承认你说的是实话,我也赞同你的意见。”萧垒寸步不让,“可是你说实话的时机不对,不但不能起到帮助陈柯的作用,甚至还可能让他变得更加自卑,更加失去自我。你是个聪明人,我不信这个道理你想不到。”
李沐阳想了一想,说:“你说得有道理,我做得的确不对。但我当时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就是看着陈柯唯唯诺诺的样子,替他着急。”
“我不信。”萧垒直接反驳,“你李沐阳是什么样子的人,我们还不了解?要是简单说这话我还信,可是你一向是最细心、最体贴的,怎么会这么不体谅别人的心情?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对陈柯有什么意见?”
“你想多了。”李沐阳疲倦地叹一口气,“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也为我今天下午不恰当的言行道歉。但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就是一时没想周全。陈柯以前天天找我碴儿,我都没和他计较。现在他对我这么友好,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李沐阳说得也有道理,他不是那么鼠肚鸡肠的人。”顾秋荻在一旁打圆场,“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李沐阳也是人,哪能处处周全?今天他说错了话,咱们提醒他就是了,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干嘛!”
萧垒被两人堵得语塞,只好暂时接受了李沐阳的解释。
三个人一起回到教室,一进门就看到陈柯在四处张望,看到三人进门,明显松了一口气:“你们可算回来了,我还奇怪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呢!”
“上课时间能去哪里?”萧垒没好气地说,“我们就是去上了个厕所。要不要下次也带上你啊?”
“好啊好啊。”陈柯连连点头。
萧垒看着他狗腿的样子,觉得真是心累,顾秋荻却笑了,安抚地拍拍陈柯的肩。左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若有所思。
开学次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学习任务也不重,学校决定组织一次春游。尽管只是去近郊,而且当天来回,同学们依然兴奋不已——能够在繁重的学习中抽空和同龄人出去玩一天,对整天埋头题海的高中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春游地点定在市郊的锦云山,那是双山市的绿肺,山峦秀丽,空气清新。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二天,简单又给大家带来另外一个好消息,让萧垒激动得差点蹦到了屋顶上——简单的外公就住在锦云山下,简单邀请大家春游解散后顺道去她外公家住一晚,顺便为萧垒引荐。
简单说:“我已经和外公说了。外公很高兴,说这是我们的国粹,难得有年轻人不怕吃苦,愿意学,他很乐意帮你引荐。”
“太好了,太好了。”萧垒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和简单握握手,又觉得不方便,一转念间,干脆把顾秋荻抱起来转了一圈,吓了他一跳。
学校的春游流程很简单,无非是包车拉到山下,大家爬上山去吃个午餐,再逛一逛,拍拍照,就开始往回走。六个人都已经请家长跟老师打过招呼,一下山,简单的外公又亲自来接,老师嘱咐了几句,也就同意六人单独行动了。
简外公看上去颇有点世外高人的派头:年近七旬,却身板笔挺,走路带风,颌下还留了一缕不长不短的白胡子,飘飘若仙。
顾秋荻和左月和简外公从小就熟,也都跟着简单亲热地叫外公。李沐阳三人就有点尴尬,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简外公“呵呵”一笑:“大家都是都是单单的同学、好朋友,也都叫我外公吧。”
萧垒忙不迭地答应了,听着他管小徐老师一样的简单叫“单单”,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外公开了一辆商务车,把七个人一车拉到自己家,果然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种满了花草。
顾秋荻悄悄对萧垒他们说:“外公以前是双山农业大学园林设计专业的教授,就喜欢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他那个大园子里面有好多珍稀花卉呢,特别有意思。”
简外公把众人带进门,让简单先招呼他们,自己去安排保姆做晚饭。简单告诉大家,她的外婆已经去世了,外公又不愿意到市区和他们一起住,简妈妈就找了一个家住在附近的保姆,每天来帮外公煮饭、做清洁。
保姆的手艺挺不错,给他们做了锦云山特产的竹笋烧鸡,吃得大家赞不绝口。
吃过晚饭,简外公把大家带到院子里面坐下,摆开阵势和他们聊天,其实当然主要是他和萧垒聊天。
简外公先问萧垒,为什么对传统武术这么有兴趣。
萧垒想了一想才说:“最开始的时候,是受电视剧的影响,想要做个英雄。后来因为找不到老师,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学散打。学了散打以后才发现,教散打的人都不大看得起传统武术,说它只是吹得厉害,其实都是花架子。我一来是越学不着越觉得好奇,二来也有点不服气,觉得传统武术有这么悠久的历史,从前也出过不少大师,不应该像他们说的那样,全是靠吹牛,所以就更想学了。”
“你说的,恐怕是大多数外行对传统武术的真实态度。”简外公摸着胡子直点头,“你对传统武术一点了解、一点基础都没有,拜师的事情先不忙,还是先做做基本功课吧。”
“好的,要做些什么基本功课呢?”萧垒很谦逊。
“单单。”简外公说,“你先把我以前教给你的东西,跟他讲一讲。先有了理论基础,才好指导实践。”
“哦,好的”简单答应了,转头对萧垒说,““我外公练武是为了健身,身手算不上好,不过他文化高,又肯钻研,在理论方面还算是有一定造诣的。我先给你讲讲他对传统武术的一点认识,让你有个概念。先说好,我都是鹦鹉学舌啊,说的东西从未经过本人实践检验,对其真实性一概不予负责。”
“哈哈哈哈,简单你搞笑啊?聊个天还要先做免责声明。”萧垒乐了,“你就放心讲吧。我又没有交钱,讲错了也不会找你退钱的。”
“反正都是不要钱的,就让我们也听听呗。”顾秋荻不甘落后,“说不定我们的天赋比萧垒还高呢,开窍以后就要成为绝世高人了。”
“完全有可能。”萧垒说,“说不定你听了简单的一席话,马上就打通任督二脉了。”
“你刚才说,现在练散打的人都看不起传统武术,认为它就是花架子,我就从这个话题切入吧。”简单说,“外公说,这话也对,也不对,因为任何技能都分理论和实践两部分,就现状而言,传统武术在实践上已经沦落得离花架子不远了,但不能因此就抹杀它的理论成就。传统武术是一个很庞杂的系统,有套路演练,有实战招式,还有功法练习,这是几个不同的体系。散打则是在技法上对传统武术进行了归纳、整理,可以说是对各门各派的综合提炼,此外还借鉴了一些国外搏击技术。传统武术的理论基础是中国的经络学和医学,散打的理论基础是西方的体育学、物力学和解剖学,两者似是而非。”
“传统武术跟包括散打在内的各种现代搏击技术相比,所要达成的目标不同,训练方式和技术特点也不同。传统武术讲打人如拔草,打人如走路,不过这一点很难做到;而现代搏击就要速成得多,无论是拳击、散打、泰拳、跆拳道还是巴西柔术,只要报个培训班,强化训练三五个月,都可以轻松战胜普通人,归根结底还是由于两者之间的这些差别。”
“先说目的。其实要论实战性,传统武术并不亚于现代搏击。现代搏击技术简单,无外乎直、摆、勾拳,鞭腿、侧踹、正蹬、下劈,再加摔打,比较容易掌握,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基本的实战能力。而传统武术产生于战争年代,适用于战场,是在生死之中摸索出来、流传下来的,其实战性也不容忽视,甚至从‘将对方快速击倒’这个角度来说,传统武术比现代搏击还要来得更狠一些!”
“再说训练方式。在训练中,现代搏击是以训练肌肉的快速收缩,身体的力圆转动来达到增强打击的效果,往往会使用轻重量、快频率的肌肉训练,一天打上千拳,出上千腿。传统武术则是靠撑筋拔骨带动四肢崩弹乃至内脏运动,来调动整个身体的重量进行打击,以达到力量的最大化。从理论上来讲,传统武术出手出腿的速度可能更快,而且连续性更好,就像皮筋弹射一样。再加上内脏的定向运动,将身体重量快速转移到肢节的击打中去,穿透力也非常好,产生的效果是既透、又重!不过现在的传统武术以套路演练为主,基本功训练主要是站桩、抻筋、压腿等,同时以‘说手’来传授,以‘推手’来练习,实战训练比较少。当然,现代搏击的训练也主要倾向了身体素质练习和技术动作练习,即便有实战对抗练习,也会按照国际通行的的规则进行,并且使用各种护具保证安全,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了。”
“最后说技术特点。传统武术强调出奇制胜,尽可能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瞬间将其制服,避免陷入缠斗,因此它的技术动作众多,而且大都颇具特色,同一流派的招式之间还往往存在相生相克的关系,因此说手或同门对抗时会显得十分精妙。但这些精妙的招式难度高,针对性也很强,如果不能在对方出手时准确判断并及时反应,就很难发挥出来。此外,传统武术中有很多专门针对要害的技术,但现在很少有人练这些了,因为在当今时代并不实用。现代搏击则更注重擂台竞技,技术上更强调全身发力和动作的连续性、通用性,因此身体素质、距离感和节奏感尤为重要,招式本身则比较简单,不同拳种之间的同类技术动作差异不大,只要学会一样,再学其他就很好上手。”
“综上所述,外公说,传统武术的体系比现代搏击更为丰富和完善。现代搏击包含了拳、腿、肘、膝、摔法、地面技等,而传统武术除了开发这些人体部位和技法之外,还开发了手指、手腕、肩、胯等部位以及各种数不清的冷兵器。所以说,传统武术是世界上技术涵盖最全面的武术系统。”
“但是,技术全面并不代表最能打。散打的功法技术比拳击全面,但如果单拼拳法,散打的肯定没有拳击的专业,因为你在练拳法的时候,别人在练拳法;你在练腿法的时候,别人在练拳法;你在练摔法的时候,别人还在练拳法。同理,传统武术系统全面,需要练习的东西就比较多,所以单论拳脚,肯定没有现代搏击的专业。不过,如果是在街斗的情况下,由于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比如不同人数的对比、各种器械的参与,传统武术的优势就会显露出来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全面和专精的问题。一个没有练过擒拿的人,他就不懂得如何控制人的关节,虽然练擒拿的不一定打得过练泰拳的,但从理论上说,不可否认擒拿是比泰拳更加高级的搏击技术,因为它已经从单一的击打升级到了对人体关节的控制。而懂得控制关节以后,只需要很小的力量就可以制服人,这一点通过UFC上柔术的持续称霸就可以证明。更何况,传统武术中比现代搏击更高级的技法远远不止一个擒拿那么简单。”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高级的同时也代表着复杂和难学,这也是传统武术没落的原因之一。就好比弓和枪,人人都会用弓,会用枪的却没几个,但不能因此就说弓比枪厉害。同理,学传统武术的打不过学现代搏击的,也并不说明传统武术就差。”
“现在传统武术的确是没落了,特别是在实战当中,这有历史的原因,也有环境的原因。历史的原因我们就不说了,中国禁武那么多年,好多优秀的传统武术都得不到发展。环境的原因则是传统武术失去了有效应用的场合。”
“举例来说,实战分为擂台对抗和真正的街头打斗。在擂台对抗中,现代搏击无疑更占优势。因为在传统武术中,拳头不仅仅是攻击工具,还是重要的控制工具,比如咏春拳中的桥手,不仅可以变成拳头打人,还能变化出各种手法来控制人。但是当学传统武术的站上擂台、戴上拳套之后,他的控制工具也就基本废掉了,即使带上分指手套,因为手背的皮肤受到拳套遮挡,敏感度大大降低,各种桥手的使用效率也会大大降低,打起来当然吃亏。”
“另一个实战场地就是街头。街斗是所有格斗技术最真实的战场,因为它的条件无限复杂,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不但可能以一对多,甚至还有可能以徒手对器械。相对于擂台对抗来说,街斗需要人掌握更全面的格斗技巧,以尽可能地避免失败,因为很多时候街斗失败就意味着死亡。在街斗的时候,传统武术技法全面的优势就能很好地体现出来了,因为它除了练习拳脚之外,还要练习擒拿和器械,街斗时这是能派上很大用处的,所以我们的警察和部队既要练散打,又要练擒拿格斗和各种器械。而与之相反,现代搏击在街斗中就不够看了。比如专注于地面技的巴西柔道,街斗中你总不能在满是石子的地面来玩地面技吧?其实巴西柔道是从日本传过去的,而在日本柔道中,地面技只是柔道术的一部分而已,日本柔道同样注重各种站立格斗技术。另外一个例子就是泰拳。泰拳在国际搏击擂台上十分风靡,因为他们有着强悍的攻击效果,号称铁臂、铁腿。泰拳是由古泰拳发展而来的,古泰拳与现代泰拳的本质区别在于古泰拳以实战为目的,可以用一切手段打倒对手,包括关节技术,击喉踢裆等等,而现代泰拳是以体育竞技为目的,禁止许多危险动作。其实各种武道,古代和现代的区别都是有共性的,加上‘古’的往往有两个特征,一是技术相对全面,二是以实战为目的,限制少,讲究迅速让对方丧失战斗力甚至伤残、死亡。但是现在已经没有这种技术的应用环境了,一个人一辈子能遇上几次生死关头,需要把人弄残弄死的?所以说,不止中国的传统武术,还有很多其他的古代武道,现在也都已经成了‘屠龙技’,没有人愿意花大力气去学了。这是整个世界武术发展的通病,因为不管是什么格斗术,一定都是用血肉实践出来的!”
简单这一席话结束,众人都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过了半响,陈柯才小声地问了一句:“简单,那你学的是套路还是实战呢?”
“都学了一点。”简单说,“外公说,强身健体是基础,但女孩子外出防身也很重要。”
“怪不得你上次打起陈柯来那么凶残,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吓呆了。”萧垒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简直就是街头霸王。有你这个榜样在前面,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好好学习传统武术。”
“喂,我还在这里呢。”陈柯忍不住叫起来,“你要不要这么拼命吹捧?好歹还是照顾一下我这个受害者的感受吧。”
“你不是受害者,是受益者。”顾秋荻笑得前仰后合地说,“要不是简单凶残地揍了你那一顿,你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
“那倒也是。”陈柯一下子变得惆怅起来,“你们一个个成绩都好,又各有特长,我要是能早点和你们做朋友就好了,也不会荒废那么多时间。”
“凡事只要能开头,就不算晚。”坐在他旁边的左月鼓励他,“陈柯,你知道吗?你现在整个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又积极又阳光。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只要努力走下去,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真的吗?”陈柯惊喜得脸都涨红了,看着左月清秀的脸,忍不住结巴起来,“左,左月,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顾秋荻凑到李沐阳耳边悄悄说:“你看陈柯,这是有多缺信心啊!左月随口一句鸡汤都能让他激动成这样。我们以后也要多鼓励他才行。”
李沐阳看着陈柯,对顾秋荻点了点头。萧垒也看着陈柯,却扯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