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风吹又生
1
年纪大了,人身上的毛病就多了,就好比现在我看着周汪南的侧脸,心脏扑通扑通的。我自己初步判断可能是心律不齐,一定要找时间去一趟医院。
这时候陈铭睿递过药膏,看着我通红的“猪蹄”,对周汪南说:“上药还是我来吧,我比你有经验。”
周汪南没犹豫,直接把我丢给了身着白大褂的兽医。
“周先生,麻烦帮忙取一下干毛巾。”
“在哪儿?”
“周先生,把棉签递过来好吗?”
“好。”
“周先生,您挡着光了,躲远点儿。”
“哦。”
我看着两个人的沟通,使劲憋住不笑。
如果陈铭睿是白大褂医师,那么周汪南就是刚刚毕业实习忙前忙后的小护士。没想到一米八九的他也有这般时候,只是他健硕的体格和“小”这个字格格不入。
原谅我的思想被某种小说蛊毒已深,情不自禁地在头脑中编织了一场关于他俩相爱相杀的大戏。
“哎呀!”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陈铭睿的手没轻没重,不小心摁住了伤口,疼得我呼出声来。
他急忙道歉,我也只好撑住说没关系。
好不容易结束,我刚想放下衣袖,又听周汪南说:“不能碰衣服,不能包扎,还有,让你的垃圾食品休息几天,尤其是辣的。”
他似意识到什么,垂了垂眼眸,又说:“我是怕你不能给我拍照,耽误我的时间。”
原来如此。
我欲哭无泪,在他转身之际扯住了他的衣角,可怜巴巴道:“真的不能吃零食吗?”
阿南摇着尾巴跑过来。
他瞥了一眼狗子,面无表情。
“少吃。”
我大喜,好像是得到了特赦,心情瞬间美丽,只听他又补充着:“怕你忍不住抢狗粮。”
他这双眼睛,真的看透太多。
“咳咳——”陈铭睿显然遭到了无视,提醒着他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打破了人家的热水壶,我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毕竟没人和钱过不去。
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温柔美丽,浅笑着说:“陈兽医,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给狗打个针还给你添麻烦了。”
他可能被我的温柔所打动,也浅笑:“说什么呢,你没事就好。”
“你放心,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赔偿。”
陈铭睿急忙摇头。
“打碎了一个热水壶而已,不碍事的,我还怕吓到了阿南,以后都不敢带它来我这儿了呢。”
我看向周汪南,听到“阿南”两个字时,他的嘴角明显抽了抽。这时候,陈铭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讶地说:“好巧,周先生和狗一个名字。”
周汪南的脸色更不好,没说话,抬起手看了看表上的时间,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接着就出了门。
“周先生不会生气了吧?”
“你放心,他不会。”
在我表示一万分的歉意,并且还自诩下次赔给他一个热水壶后,便离开了。
回到家里,孟清清看到我通红的“猪蹄”时惊讶出声。
“阿南,你把你妈给炖了?”
我顺势一个抱枕丢过去:“说什么呢。”
话音刚落,望着受伤的手臂,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周汪南给我处理伤处的认真模样。
等我想完回过神的时候,孟清清正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问她:“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她点头:“有。”
我赶紧凑过去:“快点,有什么东西帮我拿下来。”
她摇头,说:“这种东西叫作‘大妈的娇羞’,我可拿不下来。”
一听这话,我的脸更热了,结结巴巴地掩饰自己:“有……有吗?”
孟清清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摸着阿南的狗毛,仿佛自言自语:“阿南,看来你妈快给你找个爸爸了。”
周一开工摄影的时候,我的胳膊虽然比之前好了一点,却还是轻微的红肿。
一想到王摄影那张鬼故事般的脸,我就放弃了请假在家偷懒的想法,把袖子放下来,兢兢业业地工作去了。
只是我太高估了老天爷对我的垂青,明明周末时阴雨天气不断,到了今天,呵,真是晴空一鹤排云上,就差一排鹤了。
王摄影是我的摄影监督,就是说,老板让我拍照,他可以在一边指手画脚。
我想他一定是很久没有找到一只像我这样的小绵羊了,总是挑我的毛病。
对于摄影这方面,我固然不了解市场流行的风格,但是对美的掌握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旁边人不停地干涉只会让我心烦意乱,抓不住重点。
可能是我高大上的审美和王星光背道而驰,他看到我的底片总是说:“你拍的是给三岁小孩子看的吗?”
我就不明白,王大摄影到底想要多成熟的?难道是孟清清说的爆款?
最后,他实在是太招人烦,我直接说:“天气这么热,您老就直接找地方休息去吧,我再拍不好,我就直接把相机摔了。”
王星光一脸讶异地问我:“你确定?”
“放心,她把相机吞了都没问题。”周汪南幽幽地说。
破碎的记忆像洪水猛兽,提醒着我当年的幼稚。
大二刚刚开学,正值春天,一上来老师就让我们去踏青,寻找艺术,拍出来的照片还要评选,最受欢迎的作品会得到一本大师的摄影集,而且在校报上刊登。
那时,周汪南可是金融系的尖子生,他写的文章经常在校报上发表,无知的我为了追逐他的脚步,很努力地拍摄,但还是选不中。
所以,这一次就是给我这小透明的机会啊,我必须抓住。
在经过了两天辛辛苦苦的踏青拍摄后,第三天早上跑步时,我没话找话,得意扬扬地对周汪南说:“你知道吗?我这一次拍摄的作品结合了抽象思维和立体思维,一定会受欢迎的,到时候就在校报上刊登,在你的文章旁边。”
他可能对我特立独行的审美难以理解,思考了一下,说:“那还能看吗?”
“当然能!”
“要是登不上怎么办?”
那时候年轻气盛,我壮志雄心地拍拍胸脯:“我对我自己有信心。”
他说:“万一呢?”
我说:“要是登不上我就……我就……”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相机,脑子一抽,加重了语气,“我就给你表演活吞相机。”
他仿佛是笑了,加快了脚步。
“好,我等着。”
后来的事情不用多说,在人才辈出的摄影专业,我这作品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正纠结着要不要吞相机,吞了进医院不说,还要找老妈要一台新的,不吞的话,岂不是在他面前信口开河?我知书达理的淑女形象是不是都没了?
最后,周汪南没提,我也就自觉地没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活吞相机这件事。
提起往事,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相机对我叫嚣着“来吞我啊来吞我啊”那一幕仿佛还在昨天。
我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当着王星光的面解释道:“当年我愚昧无知。”
周汪南略带琢磨地看了看我,换下一场需要的衣服去了。
王摄影意味深长地说:“那行,你好好拍,我就把这个任务全权托付给你了,我只看结果。”
我点点头。
等到周汪南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真该去一趟医院了。
2
视觉上带来的冲击让我险些真摔了相机。
我只知道模特的身材都不错,没想到半裸的周汪南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我看着他小麦色的皮肤、线条流畅的肌肉,以及如同沟壑的马甲线、马甲线外的腹肌,用力吞了吞口水。
这简直诱人犯罪。
直勾勾盯着别人好像有点不礼貌,我一边念着《道德经》,一边尴尬地挪开眼睛。
这一挪不要紧,旁边的女策划几人和我一样看直了眼,就连搞清洁的中年大婶也驻足称赞。
偷偷瞄了周汪南依旧淡然的脸,我不禁咋舌,岁月这把杀猪刀,似乎青睐于他,杀得他更加有魅力了。
时间不早了,为了方便一会儿的拍摄,我赶紧到他身边找找感觉。
这时候,周汪南叫我:“苏玖月。”
“啊……怎么了?”
“收一下口水。”
我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结果连滴水都没有。
他又骗我!
回头瞪向周汪南的时候,他眼里却蕴藏着笑意。我感觉心脏好像又漏跳了一拍,真的要去医院串串门了。
策划人小李这时候拿着方案跑过来,向我介绍起这一组图片的脚本。
她说:“今天拍摄的内容是洗澡,要从多个方面、多个角度来叙述,你看啊,比如说,他淋水的时候,撩头发那一段……”
原来是洗澡,我说周汪南怎么突然发神经把衣服给脱了。
拍摄正式开始,哗哗的水声透过浴室传来,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我眼巴巴地望着周汪南获得恩赐的凉爽,那叫一个心理不平衡。
我正感慨着老天爷为什么如此不公,这边策划人催促着:“玖月,快点啊。”
“哦哦哦。”我手忙脚乱地去摸相机。
不得不说,周汪南真是天生的模特,不管是镜头感还是艺术感,都比其他模特敏感很多。
就好比现在,不用他多余地摆Pose,刚拿起相机,我直接“咔嚓咔嚓”几声,已经记录下了他帅气的一面。
但是拍摄时绝对不能原地踏步,我四处走动,希望能够寻找到更好的灵感和角度。
这时候,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他湿漉漉地走出来。门一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叫他停下:“别动!停下!”
他扶着门框,动作一滞。
“对,就这样……来稍微低下头……对对对……眼睛往上看……是,就是这样,来,”闪光灯过后,我满意地看着存留下的影像,赞叹道,“完美!”
周汪南的淡然和工作人员的讶异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对于我的一惊一乍,他并没有过分的鄙夷。
直到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才恍然大悟,问:“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他眉毛上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你泡这么久试试?”
我一算,距离他进去也有一段时间了。被戳破蠢的滋味可真不好,但坚强的我还是点点头:“是啊,是该休息一下了。”
他没理我,旁边的助理急匆匆地递给他毛巾,擦拭掉身上的水珠。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离得近的原因,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觉得紧张不已。
这几天天气热,我在过于冷或者过于热的时候都会鼻流清涕,当我感觉到鼻孔有东西排出的时候,便急匆匆地去拿纸。
谁知道策划人看了我一眼,惊讶地说:“哎呀,玖月,你流鼻血了。”
“啊?”我拿起纸往鼻子上蹭了蹭。白色的纸瞬间染成了红色,在液体的作用下变得绵软,我吓了一跳,脑子里闪过各种流鼻血的可能,什么脑出血、高血压、白血病统统跳了出来。
我差点掉眼泪,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天被人告知料理后事。抹了一把鲜血后,又赶紧抽出另一张纸来堵上。
策划人不忘调侃我,她目光略有所指,偏偏提起了我最不愿思考的流血可能性——
“玖月,你不会是看帅哥看的吧?”
我直接否定。
苍天在上,平时我可没少看帅哥,但是也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这时候旁边注意到我的人越来越多,依次凑了过来。平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我更加不安,只好宽慰自己,流个鼻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怎么搞的,大家像是过来看猴一样?
其实,就算是看猩猩也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周汪南怎么想。
趁着没人注意,我稍稍瞥了一眼,他还是很平静,就好像别人告诉我不重要的东西掉了一样,我会淡然地说“哦,没事”,根本激不起别的反应。
本以为上一次烫伤是他念及旧情,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我不禁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么多年了,记吃不记打的臭毛病还是改不掉。
这时候,周汪南看了看放在门口的温度计,说:“天气太热了,为了避免下一个人身体出问题,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不屑。
你才身体出问题!
一听他说休息,人们陆续散去。
周汪南去更衣室穿好衣服,宛如衣冠禽兽般再次走出来。我刚止住了血,鼻子上插着白色的卫生纸,有点滑稽,想掉头离开,却被他叫住。
“苏玖月,去医院看看。”
我一愣,继而笑了。
鼻子上的纸塞被我厚颜无耻的笑容喷了出去,吓得我不轻,万一大出血咋整,我赶紧再堵上。
趁着猥琐的笑容还没散去,我问他:“你关心我啊?”
他摇头:“是愧疚。”
周汪南是一个很不会表达感受的人,说话就是这样子,简单的几个字,剩下的内容还要别人去猜。
他总是喜欢这样说话,我也不能太过于干涉,但是经常让人理解错了,这点可得好好说一说。
比如说某次,我吃坏了东西,课上了一半溜出去上厕所。手里攥着各方面搜罗来的卫生纸,正好迎面碰见了来这边取资料的周汪南,与他撞了个满怀。
周汪南不悦地问我干什么去。
我说上厕所啊。
他没说话,低头看了一眼,来了一句:“我也需要。”
我以为,他在这边的教学楼不认路,需要上厕所,还对他的豪放瞠目结舌了好半天,才说:“需……需要就一起走啊……”
周汪南纳闷:“去哪儿?”
“去厕所啊,你不是说需要吗?”
他瞪了我一眼,指了指手中的画框。
“刚刚拿的时候不小心摸脏了,看你纸多想用一下,看来不用了。”
说完,他走了。
在我深深懊悔自己龌龊的思想之后,才反应过来,敢情他低头看那一眼是在使眼色。
啧,这谁看得懂啊!
我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下“愧疚”这两个字。实在是想不通什么意思,我便纳罕着问:“愧疚什么?怎么了?”
他淡然地说:“你是因为我才流鼻血的。”
我呸!
这哪是不会表达?这分明是故意的!
本以为,刚刚他没有听见这边的对话,我还真是低估了那群中年女人的低音炮,本人是不是该考虑抱个拳作个揖鞠个躬问声大炮们好?
见我愣了半天没说话,周汪南突然就露出了俩小虎牙,笑着说:“骗你的。我是怕你没办法工作,向王星光摔相机。关键是,我会被你浪费时间。”
这话好有道理,我居然无力反驳。
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虎牙,不知何时被他拉上了车。
估计是刚刚流血过多,直到他关上车门,我的神经系统才供足了血。
“好……好啊,去医院。”
3
周汪南一边开车一边嗤笑。
他总是这样,嘴角痉挛得莫名其妙,一会儿到了医院,真得去神经科好好看看。
话虽如此,但我这小好奇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问他:“你笑什么?”
我以为他会回答一句与“嘴角痉挛”相似的话,却没有想到,他的回答一次比一次惊人。
他说:“牙疼。”
“那一会儿去医院你也好好地检查检查。从小我妈就告诉我,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你的感受我能理解,因为我小时候牙疼过,整天哭个不停,老师都怀疑我是水做的。”
周汪南接了一句:“后来发现你是水银做的。”
我本以为他会说水泥,这水银又是什么新潮的说法?
“此话怎讲?”
“有毒。”
他的回答简短而又粗暴,让我对此人的想象力敬佩得五体投地。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谜团解不开,而我这人你也看出来了,根本藏不住心事。所以好不容易逮到了孤男寡女的机会,我必须得问一问。
趁着他心情还算愉悦,我直截了当:“周先生,鉴于你近期的表现,会让我有种你喜欢我的错觉。”
他听着我直白的话,依旧面无表情。这时正值车辆转弯,他手臂快速打着方向盘,看向反光镜。
算了,我觉得这种冷笑话他是不会理我的。
这人就这样,做事莫名其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尽力安慰着自己。
天知道这番话让我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梁静茹:我们都需要勇气……
拐了弯后,再走差不多500米就是医院大门。我看着他熟稔地倒车、入库、停车,心中扑腾扑腾的。
下车之前,周汪南“啪嗒”一声按开了车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只黑色的口罩,别在耳朵后,一双眼睛毫无波澜。
他说:“走吧。”
我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者在我听医生语重心长讲病因的时候,偷偷跑去检查什么难以见人的病症。
半路,我问他为什么要戴口罩。
周汪南的回答用了一个反问句,差点让我举起手,用力把那些肮脏的思想从脑子里拍出来。
他说:“难道你有喜欢被人围观的特殊嗜好?”
没有!当然没有!
差点忘了,他是知名模特。
我一边走一边回想。按理说,作为一名摄影师,能够给知名模特拍照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业内人士纷纷为此烧高香般祈祷,只要有一组入得了世人的法眼,那么这位摄影师顿时变得值钱。
此番高人的觉悟,像我一样只知道努力的小清新是没有的。
这些话,还是刚刚接手周汪南的拍摄时,出自推我进火坑的主编老郭之口。
说实话,我真的打心眼里佩服老郭。
因为,就算是一个臭屁,在他的精美包装之下,也会在我们面前呈现出迪奥香水般的华贵与高雅。
在他的世界观里,只要是肯大胆创造和吹牛皮,就一定不会被过去的观念所束缚,拥有崭新的艺术人生。
对已四十岁依旧激情满满的老郭,我怕自己这盆冷泔水打击到他,便将到嘴边的“有种东西叫朽木”生生吞了回去。
而我,不是金雕,不是蛇雕,更不是射雕,就是字面上你们所理解的“不可雕”。
当初开会时,我望着大屏幕上的美男子正流哈喇子,幻想着夕阳西下,微风河畔,我与某帅哥……卿卿我我,搂搂抱抱,一见钟情,共度春宵……
老郭满是油光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顿时拉着我回到了现实。
他阴恻恻的笑容让我心里发毛,他说:“玖月啊,鉴于现在各职员都有安排的任务,那么给知名模特周汪南拍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抓住机会,”他越说越带劲,满怀激昂,“抓住一炮而红的机遇!”
炮……我……我能不要吗?
就这样,我被送到了前男神的手下做苦力。
这时候,耳鼻喉科的男医生在听完我的心脏,看过我的鼻腔和咽喉后,露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吓了一跳,不会真是因为看周汪南而流鼻血的吧?
我正准备把周汪南赶出去,男医生率先一步开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爱惜自己?”
闻言,我微微低下头,暗地里朝着医生挤眉弄眼。
我承认,是我思想道德败坏低下,是我无耻下流肮脏猥琐,也是我不够矜持枉为女人。求他不要在周汪南面前说出事情的真相。
医生看了我一眼,继续解答:“亏得这两天还下过雨,你体火太重,导致流鼻血。这段时间多喝水,吃点清淡的。”
我微微一愣,继而大喜,伸过胳膊去,握住医生的手:“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医生低头看了看,又瞅了一眼周汪南,问我:“你的胳膊是不是被烫到过?”
“是。”我喃喃说,“快好了呢。”
看到胳膊,我突然想起了某人,顺带往后瞄了瞄。
医生问:“烫到后用冷水冲洗了吗?”
“冲了。”
“上药了吗?没包扎吧?”
“上了,没包。”
“那就好。处理得当,不严重。”医生说完,继而问起了我的私人问题。
“你们两个不是男女朋友吧?”
“不……不是……”
“他没什么传染病吧?”
我:“没有吧。”
我还以为,在与我短暂的接触中,他被我的美丽大方所吸引,然后来个现场要联系方式什么的。
正得意着,这位长得像吉娃娃的男医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低声说:“我告诉你哦,我家里有一个二十三岁的妻子,刚刚大学毕业,看起来像才十八岁。她怀孕三个月了。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刚刚你挤眉弄眼的,我看出来了,想让我犯错误是吧,不可能的……”
我一听话题不对,赶紧站起来打断他:“医生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这话,我拉着周汪南,逃也似的离开了耳鼻喉科。
出来以后,周汪南忽然哈哈大笑。
我当然明白他笑的什么,脸尴尬地涨红,恨不得挖个地道钻进去。
检查完没有什么大碍,周汪南便送我回了家。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和我家上下楼,与其说是送我,不如坦白说是他自己回家。
我宁愿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白马王子梦境中,只是现实总是给像我这样的美人致命一击。
孟清清不在家,而我没有拿钥匙。
敲了几下门后,屋里只有阿南的哼唧声。身为病人,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孟清清打去了电话,表示我很可怜,大热天被锁在了门外,关键是我饿,想去乞讨混口饭吃。
孟清清说:“你去吧,我会把我和男朋友吃剩的饭菜带给你。”
我很想恶毒地说,祝你和你男朋友早生贵子。
孟清清的男朋友比她小两岁,还在读大学,而且学校很严格,严禁出一些风流韵事,否则会被开除学籍的。
后来想想,好不容易有人捡到了她这根草,万一有一天再被我说中了,我该不该承认是我乌鸦嘴?
所以,我这人很识趣,让他俩好好玩。
想来想去,这么热的天没必要待在门口自虐,我便直接到了公寓楼下的咖啡厅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