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进城
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女孩悄悄离开家乡直奔车站，然后登上一辆开往省城的长途客车。一身素净的布衣，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较小玲珑的身体。一头齐耳的短发下，藏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这是一张好看的脸，有着一双大而迷人的眼睛，黑黑的瞳孔在高高的鼻梁映衬下，透露出一股异于常人的坚毅与聪慧。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她踏上了独自行走的旅程。无论好，无论坏，她都将自己对自己承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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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以我的自尊，亲生父母家是不能再去了。既然上次自己回来了，这次就不好意思再回去了。
绞尽脑汁，我终于想到了在绿城的远房姑姑。于是在那几天，我不断收集有关姑姑在绿城的一切信息。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我身上的伤也好了。那天晚上，我从养父的口袋里偷偷地拿了一百块钱，然后给他留了一封短信。
爹爹：
女儿不孝，趁您熟睡之际拿了你兜里的一百块钱，请您千万不要生气。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而且我要把您接出去跟我一起生活，让您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绝不会让您失望，您要多多保重自己。
女儿：灵灵
天才蒙蒙亮，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女孩就悄悄地离开家直奔车站。然后登上了一辆开往省城的长途客车。一身素净的布衣，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较小玲珑的身体。一头齐耳的短发下，藏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这是一张好看的脸，有着一双大而迷人的眼睛，黑黑的瞳孔在高高的鼻梁映衬下，透露出一股异于常人的坚毅与聪慧。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她踏上了独自行走的旅程。无论好，无论坏，她都将自己对自己承担责任。
是的，她就是我。我没有去想是否前途渺茫，我只是手里紧攥着写有姑姑家地址的纸条。直到那纸条上沾满了手心渗出的汗，我也绝不松手。仿佛那里攥着的不是一张纸条，而是我此生全部的希望。
几经周折，我终于在穿过了一条长长窄巷后，在即将要拐角的地方找到了姑姑的家。当我出现在姑姑面前时，她简直惊呆了。对于她来说，这显然不可思议。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姑姑。她看着虽然年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的我说：“你的事情我多少也有点耳闻，你不读书实在太可惜了，但也只能这样了。你就先在我们家放心地住下，我再帮你去我们厂找找路子。我怕你这么小，厂里不收。再说那工作也太辛苦，有些担心你吃不消。”
我说：“姑姑，我不怕，我什么苦都吃过，只要不再受养母的折磨，我什么活都可以干，我还要自己赚钱读书呢！”
姑姑摸了摸我的头，我看到她的眼睛红了起来，然而在我的眼里她更美了。虽然姑姑是个纺织女工，可她依然是我心目中伟大的女性。她与姑夫的爱情故事一度是我们当地的佳话。那时的姑姑长得很美。一直在剧团唱戏。后来与姑夫相爱了。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因为姑夫的父亲是我们当地的乡长，他极力反对俩人的婚事，并以断绝父子关系来威胁姑夫跟我姑姑的结合。但他俩始终没有妥协，最后终于走到了一起，并离开家乡来到了绿城。
到了绿城后，姑姑成了一名纺织女工，姑父成了一个冷冻厂的工人。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姑夫。他长得高大俊朗，他看姑姑时的眼神满是爱意。他们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四岁男孩，跟我当年被送养时一般大。
我在姑姑家住了十几天，顺便帮着带孩子。姑姑和姑夫都是“三班倒”，不过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平常上班，休息天就带上很多好吃的去郊游。
姑夫很疼爱姑姑，家里买菜、做饭从不让姑姑插手，且烧得一手好菜。我记得那十几天我一下子胖了好几斤，也变得更漂亮了。姑夫就说我长得比城里的女孩还好看。
经过姑姑的努力，十几天后，我正式去厂里报到。工厂给我安排了宿舍，我住在六楼一号房间六号铺位。
就这样，我在绿城落了脚。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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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上班了，师傅就是我的姑姑。第一次走进那机声隆隆的车间，我根本听不清姑姑在跟我说些什么，只看到梭子在丝与丝之间飞快地穿来穿去。震耳欲聋的声音加上各种器械的运动与飞驰，我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生怕其中的某个梭子会像一把利剑一样向人飞来。
等日后掌握了它们的规律之后，我才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到后来，我甚至经常在上班时偷着看完一本书，而四台布机在我的操作下依然运作得井然有序。上班看书本是违规行为，也许是因为我太小，也许是我的产量和质量并不比其他员工差，甚至更高，车间领导也就对我睁一眼闭一眼。
纺织女工的工作对于我的同龄人来说，也许是艰苦而又难以忍受的。但是于我而言，因为有了书的陪伴，简单的重复不再乏味，超负荷的运转也不再觉得劳累。我开始在业余时间写诗歌、散文，然后发表在工厂的黑板报上。
再接下来，我承揽了从写到策划直至抄到黑板报上的全部工作，我成了这个工厂近千名工人中小有名气的才女。故很得领导的赏识。特别是我们的团委书记和车间主任，总是有什么好事都先想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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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我十八岁了。我出落得越来越讨人喜欢。去食堂打菜，里面的师傅总会给我最好的。去面包房买面包，里面的阿姨也总会给我最大的。且每次在给我面包的同时总是要忍不住称赞一番。
那段时间我是快乐的，也是充实的。如果人生一直就停留在这一段，该有多好。可一切美好总是格外短暂，短暂到我甚至还来不及思想，一只大手就已经把我推向了黑暗的边缘。
美丽的女孩总不乏人追求。工厂里的一些男孩开始悄悄地送我电影票，给我写信甚至试图与我约会。可我都拒绝了。倔强的我宁愿一个人看电影，也不愿跟自己不喜欢的男孩走在一起。
我想我一定是在不经意中得罪了好些人。那些年轻人，满怀着希望给我写信，可是我一次次地让他们失望。当有人站在宿舍的窗口痴痴地等候，只为约我看一场电影，而我却决绝地不答应。看着电闪雷鸣，看着暴雨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也不能改变我的主意。听说那个男孩后来就感冒发烧了，而且很厉害。我想一定是我惹怒了那个男孩祖先的神灵，我很快就受到了报应。
工厂里的男孩仿佛集体商量好了，再没有一人给我写信。我倒也落了个清净。喜欢独来独往的我，一个人上书店，一个人看电影。有一天下午，我又独自去看电影。那是一部台湾电影，讲的是一个母子分离的故事，结果让一向缺少母爱的我差点哭昏过去。因为没带手帕，我只能不停地用手去抹，我甚至还能听到自己不断抽泣的声音。
这时有人给我递来了一张纸巾，原来是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男孩，后来他又给我递了好几次纸巾。因为当时只顾沉浸在电影里，我也没太在意。直到从影院出来后，我才看清他与我年龄相仿。当我回过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居然觉得自己像似失落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失落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很温暖。可这一丝温暖终究如昙花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