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产
孩子没有了,我躺在病床上,木然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似乎没有任何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中,我走出了病房,却不知自己该走向何方?甚至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一直走,一刻不停地向前走,隐约中感到天空是灰色的,风是令人战栗的。也许,心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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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到处都是白的。墙是白的,床单是白的,我的脑袋也是空白的。我想不起我怎么会在这里?直到我看到赵达朝我走来,我似乎才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看到他,我再也不想看到他,我大声地叫起来:“你给我出去,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时医生进来对他说:“你先出去。病人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不能再让她太激动。”
看到他离开了病房,我才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医生走到我床边对我说:“你的情绪一定不要激动,你已经小产了。你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已经昏迷了很长时间,身上其他地方也流了很多血,伤口地方我们都给你作了清理并包扎起来了,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现在你的身体很虚弱,你要好好休息。有事请按铃。”说完,医生就出去了。
孩子没有了,我躺在病床上,木然地望着病房的天花板,似乎没有任何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中,我走出了病房,我不知自己该走向何方?甚至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一直走,一刻不停地向前走,隐约中感到天空是灰色的,风是令人战栗的。也许,心是死的。
突然,我倒下了,甚至来不及想是怎么一回事?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我感觉有一个有力的声音在呼唤我,我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原来我正躺在一个中年男人陌生而温暖的怀抱之中。“姑娘,你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我看着你飞快地朝马路这边跑来,突然倒在了我的车前,我就把你抱上了我们的车,你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那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不,我没有家。”“你是不是刚从医院里出来?你的脸那么苍白,手上还缠着纱带,出了什么事?”他眼神中流露出关切的意味,我没有出声,只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2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老家门口。家里还洋溢着没有散去的喜气,特别是大门上两个大大的“喜”字显得分外的刺眼。
养母从楼上的阳台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把我从车子里抱了出来,满是惊讶。她一边喊着:“灵灵,你怎么了?”一边急急忙忙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一看我脸色苍白,手上还缠满了纱布,她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我站在那里,有点摇摇晃晃,她忙过来扶住我,一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气无力地对那个中年男人说:“谢谢您,大哥,今天真的麻烦您了,请回吧。”他点了点头。
看着他离去后,我对养母说:“你先送我上楼。”等我到了楼上躺到床上,我浑身的衣衫已经被虚汗湿透。我觉得特别特别的冷。即使盖上厚厚的被子,也依然浑身颤抖。
养母有点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呀,真是急死我了。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我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谁,他是个好人,是他救了我。”说完,我的眼泪就开始一直流个不停。直到养母站起来要给赵达打电话问个究竟,我才开口:“不要给这个禽兽打电话,我再也不想见到他。”
养母在床边坐了下来,我跟赵达之间的事她多少也知道些,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帮我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早上我们吵架了,我小产了。妈,我要跟他离婚,我一定要跟他离婚。”说完,我就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养母一边流着泪,一边下楼绞了块热毛巾上来给我擦脸。可我的脸却冷得像块冰,她急得赶紧给我们当地的医生打电话。
我的泪腺似乎失灵了,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直到医生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闭着眼睛在不停地流泪。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叫唤:“成灵,成灵……”我睁开眼睛,面前的这张面孔,我似乎并不熟悉。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一剑。”原来是一剑,我的小学同桌。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老同学相逢,他显得很兴奋,可我却尴尬极了。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看到我这副样子,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换了种语气关切地问:“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说完他摸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皱了皱眉头,接着他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我把一下脉。”
可我久久没有把自己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他问:“你到底怎么了?我们是老同学,你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你说了,我才能对症下药。你为什么哭?你小时候很坚强的。别哭了,好不好?来,见到老同学也不笑一笑。”可我实在笑不出来,我的泪水流得更凶。
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这时,养母正好从楼下上来,他问:“阿姨,成灵她到底怎么了?她不愿意跟我说话,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养母放下脸盆,叹了口气说:“都是她那个不是东西的丈夫,今天早上对她动了手,后来就小产了,身上还有好些地方受了伤。你给她看看,不知要不要紧?”说完,养母又拿着毛巾来给我擦脸,擦完后又端着脸盆下楼去了。
一剑在我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把我的手从被窝里挪了出来,看到手上缠着纱布,上面还渗着血丝,就叹了口气,用一种惋惜的口吻说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多少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一个女人,他居然这样糟蹋,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为我把了脉,然后说:“你的身体现在很虚弱,我给你挂两瓶点滴。最重要的是你的情绪,一定要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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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楼梯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我养母的责备声。一剑站了起来,我看到赵达出现在门口,他一进门就冲到我的床前,然后一下跪倒在我的面前,开始了声泪俱下的忏悔:“老婆,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你打我吧,骂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他一边说,一边还不停地打自己的脸,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
我闭着眼睛没理他。这时我听到一剑的声音:“你俗不俗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这会儿像个鸟虫一样,打灵灵的时候是不是特像个英雄啊!”赵达愣了一下,没回声,接着继续向我忏悔。
十几分钟后,点滴挂完了,一剑走过来冲着赵达说:“你让一让,我要给灵灵拔吊针了。”他这才站了起来。
一剑给我拔了针,嘱咐我要好好休息,就拎起他的箱子要走。我突然想到还没有付药费,就连忙说:“还没给钱呢?”
“给什么钱,你别忘了我们同学五年,不要说就这一次,我巴不得能免费给你看一辈子。”说完,他故意狠狠地瞪了赵达一眼下楼去了。
一剑刚走,赵达那副千古罪人的样子马上就不见了,然后就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辱骂我:“你到底有多少个情人,就是今天这个样子你还要把老情人叫过来叙旧,你这种女人死了也活该。”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个重拨键,接着说:“国芬,我马上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然后他转过脸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老情人走了,而我呢,要去见我的新情人。所以你就一个人待着吧。”这个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我浑身都在发抖,就连牙齿也在打战。
这是我跟赵达在一起后落下的怪病,只要我内心的愤怒到达极点,我就会这样浑身颤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每天打电话过来骚扰我,还让我在电话里听他跟那个女人一起唱歌,我真想把家里的电话砸了。我发誓,我一定要离开这个恶魔。我对养母说:“我要到别的城市去,我再也不回到那个魔鬼身边。”
养母叹了口气说:“你现在先要把身体养好。上次听你说,你还长了个肿瘤,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到外面去。再说了,你累死累活帮他干了两年,他现在倒好,房子有了,钱也有了,女人更多了,你还为他背了一身的滥账。这样说走就走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你的身体,我劝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万一真有个什么,至少也得让他负责任。”
我没吭声,说不担心自己的身体,那只是用来安慰别人的。那段时间,我总是感到肚子隐隐的疼痛。但我情愿将一切都独自担当,我也不要再跟这个恶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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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产将要满月的前几天,床头柜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刚拿起话筒,就传来了赵达嚣张的笑声,还让我听那个无耻女人在他旁边“老公老公”的叫声。这是我从来不曾对他叫过的称呼。
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我的身体又一次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随即我的肚子开始剧烈地疼痛。我终于忍不住摔掉电话趴在床上。我甚至无力哭泣,只觉得天旋地转。人生的劫难一个接着一个。有时我也想,真的是我太要强了吗?可是难道我连这点最起码的尊严都不应该捍卫吗?我已经如此忍耐,可是对方为什么还要得寸进尺?
养母一看就急得拿过话筒就对着赵达狂骂:“你这个畜生,灵灵她气得昏过去了,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这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去。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头发滴落下来。养母急得四处求救。不一会,哥哥就赶了过来。抱起我就往楼下跑。刚出了门,就碰到了急急赶来的赵达。
到了医院,我觉得自己已经气若游丝。只能任由赵达抱着。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沙哑着喉咙说:“我死了,你就高兴了。”
赵达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我那都是气你的。我错了。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
我真想跟他说,你有什么资格谈“爱”这个字,可我已毫无力气,我闭上了眼睛。我听医生在跟赵达说,必须马上手术。
医生给我实施了全身麻醉,整个过程我一无所知。当六个小时后,我被推出手术室时,意识依然模糊。好像听到赵达在哭,在跟我说话:“老婆,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感到有泪珠滴在我的脸上,但我实在太乏力了。我想睡,我只想睡。
半夜,我睁开眼睛,想要上洗手间。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赵达躺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我想起来,可我的头好晕,我以为坚持一下就没事了,就硬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结果,我一下摔倒在地上,我觉得刀口像被撕裂一般,可赵达居然还未醒过来,我使尽全身的力气叫了一声:“赵达!”
直到这时,赵达才听到有人在叫他。睡眼朦胧中发现床上没了人影,连忙打开灯,才发现我躺在地板上。他赶紧绕到我这边,把我从地上抱到床上,并急忙去叫来了值班医生。
医生检查了我的刀口,发现有血丝渗出来,就对赵达说:“让你看着病人,你是怎么看的?她现在的麻药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是没有行动能力的。还好摔得不是太严重,要不出了事情怎么办?”赵达在一边点头哈腰,连声称是。
第二天一早,他对我说:“我看我不太适合照顾你,还是让你母亲来吧。”但我只想一个人,一个人静静的。于是我说:“你就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终于剩下一个人了,我也没有让养母来陪我。对于城里的医院,她大概一向不太习惯,哥哥也要到工厂上班,所以在我手术结束后,他们都回去了。我似乎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对于我的很多痛苦,他们既不能理解,更无能为力。所以,不如一个人清清净净。何况我依然处于昏沉之中,身边即使有人,也无非是看着我昏睡。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够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许很多人一生都未必能碰到的事情,却让我在一个月里全都经历了。难道是上天有意要安排的吗?可那时的我,哪里能想到,上帝也可以成为活着时的依靠。我只是独自在地上艰难的跋涉,甚至觉得人生了无希望。情愿死了。也许,只有死了,才可以重新回到上帝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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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我才算稍稍清醒过来。医生过来查房,不知问起何事,需要一些赵达的数据,我一时答不上来,只好通过手机联络赵达。但是语音提示“手机已关机”。拨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我不好意思地对医生笑笑。医生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觉得一个男人能将刚刚做完手术才一天的爱人扔在医院里而自己却关了手机,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医生走了,留下一串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被麻醉过的头脑极尽一切地想要去思考些什么,可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却偏偏又有一个影像跳到了我的眼前。由那个语音提示带出的画面,是赵达将关了的手机丢在一边,挨着他的枕边躺着的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然后是他们发出的笑声,通过我的头颅,像经了扩音器般地扩散开来。
一连几个晚上,都是这样。到了后来,拨打赵达的电话几乎已经成为一个条件反射,就是到了那个时间,就会拨一次。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到他的声音,而是想要证实这个人到底可以如何的无情无义。
第四个夜晚,我再次拨了赵达的手机,听到“手机已关机”的提示语,我便合上手机盖,然后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刚放回去,手机却响了。我顺手又拿起手机,有气无力地问道:“喂,哪位?”“成灵,我是吕兰,你怎么了,听你说话软绵绵的,这么早就睡了吗?”怎么会是吕兰?我侧了侧身说:“我就在离你们家不远的地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住院了,在省城第一医院。”“我现在就过来看你,正好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日本寄来的,刚刚才收到,我给你送过来。”
我考虑了一下说:“现在太晚了,已经过了医院的探视时间,你明天早上过来吧。”“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也没什么,长了个肿瘤。”“这都是气出来的病,我最了解你。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能不生病吗?”
“不说这些了。吕教授还好吗?”“我爸前几天还问起你呢,还说你肯定会很有出息。我爸看人一向很准。所以我相信你的苦难都只是暂时的。”“但愿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一早过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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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吕兰来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她父亲吕若虚。这让我很意外:“吕教授,您怎么也来了?”他半是责怪半是爱怜地对我说:“怎么,失踪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准我来看你一下吗?”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声道:“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聊了一会后,吕教授有事就走了。
他刚走出病房,吕兰就从包里拿出那封信,并一定要我马上打开,让她也分享一下。我只好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封信:
灵灵:你好!
自从上次离开到现在,又一个多月过去了,可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打来电话,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只是我实在牵挂你,又隐约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情,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我因工作的关系,刚到日本不久。我担心,你心里老是为了那些钱的事跟自己过不去。其实,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虽然我远在日本,但我的心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方便,我希望能接到你的电话或者收到你的来信。这将会是一件让我最感安慰和快乐的事情。
保重保重保重多保重!
王杰
信的下面写着他在日本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我默默地把信折好,然后夹到书里。这时吕兰说:“灵灵,我觉得王杰真的是个好男人,自己本身的条件不去管他,光他这几年来对你的一片痴情,都比赵达强几百倍。我觉得你该是时候了,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翻过身,趴在床上,开始给王杰写起了信。
王杰:你好!
你的来信我已收到,谢谢你对我的理解。其实我也一样地牵挂你,但你知道,我现在已不是自由之身。
我真的好想飞,飞出牢笼,飞过大海,飞到你的身旁。但这只能是一个梦。我已浑身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勇气跨越这巨大的屏障。我也不再是你印象中那个单纯、美丽、善良的小女孩了。生活已经把我打磨成了一个没有理想、没有抱负的平凡女人。虽然有时我也痛恨命运的残酷,但也许这就是生活。
拥有你对我这么多的爱,我已此生无憾。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希望你能忘了我。唯有如此,你的生命才会更加精彩。我会在心里为你祝福。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女孩,出现在你未来的生命中。把我忘了吧。从此再也不要想起。
永恒地祝福你!
成灵
写完这封信,我已泪流满面。整个身体都僵硬了。我翻过身,然后将自己平放在床上。吕兰在一边默不作声,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既为我和王杰的爱情感动,又为我的做法感到不解。
她以为我之所以拒绝王杰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赵达。她哪里知道,我已经在心里决定要与赵达分手。
之所以再一次拒绝王杰,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再跟王杰在一起。像王杰这样的男人,应该有一个比我更好的女人陪伴在他的身边。我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便希望他活得更好。我觉得自己不但没有爱的资格,甚至也没有爱的能力。我很怕,再一次连累他。
吕兰走了,带着对我的种种不理解走了。可怜她虽然不情愿,但是还得帮我寄出那封信。
房间又恢复了安静。赵达自从那天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也一直没有电话联系。那几天,我想了很多。离开医院后,也该离开赵达了。无论去哪里,都要离开。
7
出院的那天早上,赵达给我打来电话:“我十点钟到医院来接你,你在楼下等。”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像是我提早预约的一个叫车服务。但这时,无论他对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激怒我。
想来,小产也满月了。至于这次剖腹手术,大概就是为了让我更好地看清一些事情吧,也让我更冷静地思考。我已决意彻底地远走高飞。
等赵达开车把我接回红城,已是中午。他说要给我个惊喜,然后他就将我带到了新房里。整个装修已接近尾声。木工已经全部做完,正在上最后一遍油漆。看着三室两厅的大房子,我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那是别人的房子,与我没有任何关联。
从新房子出来后,赵达带我去了红城最好的一家餐厅,并点了很多菜,说是要给我好好补补身子。
想想这将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顿午餐,所有的恩爱情仇都将成为过去,我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平静。真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平静,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靠着落地玻璃窗坐着,看着窗外的世界,我想从今以后,我就将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从心底里,我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离开,而让赵达的人生有太多的变动。相反,我希望他能越来越好,我希望因为我的离开,能让他彻底地清醒。我曾经在心里对自己许诺,要让赵达的母亲和他的女儿都过上好日子。可现在,我还没有做到就要提前离开了。所以我希望在走之前还能为此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开始帮赵达分析了他目前的状况,并告诉了他一些我认为对他极为重要的事情。等我觉得已经把所有要对他讲的话都讲完了,我才停了下来。这时赵达说:“老婆,我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和你相比。能娶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我知道这是他的口头禅,但在这样的时候听他说这句话,多少让我有些伤感。
回去的路上,赵达一直拉着我的手。到家后,他让我躺到床上,然后低头吻了我的脸,并对我说:“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店里,今天我会早点回来陪你。”
我没有作声,只是向他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他走了。我起来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再看了一眼这个留给我无限伤痛的房间。那个破碎的玻璃门依然凄凉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对我说:“快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但我用手抹了抹,然后咬紧了嘴唇,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