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唐的全面危机

在难以走出历史周期律的传统中国，一场持续数年或数十年的武装叛乱，似乎只是帝国肌体上的某次阵痛。即便它最终决定了帝国的存亡，也很难真正成为历史转折的风向标符。但在中唐为百代之中的大判断之下，持续时间不足十年的安史之乱的历史意义却超出了特定境遇的囿限，成为传统中国由中古向近世转折的标志性事件。中国的政治、经济、思想乃至日常生活在此危机之后的数百年中或主动或被动地发生了重大变化，[1]近世异于中古的诸多特征逐步呈现，并渐成主流。虽然唐宋之间依然存有难以割断且脉络分明的连续，但醒目的断裂却不断彰显着中唐的历史位置，安史之乱因为撞开了中唐的大门，也由此具备了特定的历史意义。历史的重要分期通常包含了政治与社会生活的巨大转型，而此种转型之所以可能的思想新创，却又必因特定时代的社会危机而可能，故而历史转型也即可以认定为危机应对的产物。安史之乱，打破了唐人书写中近乎梦幻的大唐盛世；但更为重要的是，进入中期的唐人开始被迫去面对复杂而急迫的时代危机，从而进入了一个新的思想动身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