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传播技术与自我认同逻辑联系的历史追踪
我们塑造了工具,此后工具又塑造了我们。
——麦克卢汉《理解媒介》
一部人类史,也是一部传播史,是一部传播速度不断提高、人类不断摆脱时空束缚的历史。“新的经济自由使数亿中国人过上了富裕的生活。然而,在繁荣的经济大潮中,一个已经困扰西方世界长达数世纪的问题也到了中国:那就是身份的焦虑。”[1]在英国天才女作家阿兰·德波顿看来,“身份”一词的含义等同于“地位”,她认为在越来越富有的现代生活中,人们也越来越惧怕失去他人的注意与尊重。人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这一问题其实和人类一样古老,当这一问题遭遇网络之后,新的生存环境又催生出新的疑问:在网络构建的虚拟世界里,人们是如何确认自我的存在?又是怎么在审视自身的存在价值?自我是通过什么方式重新获得内心安慰与平衡的?
马克思说:“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有什么性质的物质生产方式和物质文明,就有什么性质的精神生产和精神文明。“一个阶级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物质力量,同时也是社会上占统治地位的精神力量。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的资料,因此,那些没有精神生产资料的人的思想,一般地是隶属于这个阶级的。”[2]我们讨论自我建构问题,同样不能仅从精神世界中去寻找根源,而应主要从物质生产方式及其变化中去探寻。传播技术作为生产力的核心构成部分,是影响受众认知的最重要的因素,因此,讨论自我认同,不得不以传播技术作为讨论的逻辑起点、重点、焦点。
当然,除了传播技术外,传播内容的影响也不容忽视。二者的关系,应该说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技术是内容传播的基础,内容是传播技术产生影响必须凭借的渠道和方式,离开了内容,抽象的传播技术本身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而如果讲传播内容,就回避不了传播权力与传播媒介的技术问题。在任何社会,权力总是不遗余力地试图渗入社会关系的各个角落,以维护社会利益结构的稳定。传播技术作为传递信息的技术依据,影响着社会公众的认知、心理及行动,因此历来为权力者所重视。在现代社会,依靠现代传播技术构建起来的大众传播系统,已成为人们生产、生活、休闲、娱乐不可或缺的工具。对媒介化生存的人们而言,现代传媒不仅是传播信息与搜集信息的工具和公共空间,也是人们建立相互关系的工具和空间,更是塑造社会意识形态的最重要的工具和空间。掌握着社会资源的人也掌握媒介权力,实施对公众的“霸权”统治。所谓媒介权力,“是指支配者通过占有、操纵媒介实现对被支配者的信息控制,迫使被支配者(大多数是在不完全知情或自动赞同的情况下)在认知行为和价值判断上顺从于支配者的利益要求”[3]。媒介权力通过控制信息载体,来传播特定的“符号—意义”体系,建构人们的认知概念世界、价值系统,形成对人们社会行为的隐性支配。有文章认为,媒介权力的本质是“对社会意识的控制……具体来说,媒介的权力就是有权去解释事情的缘由,有权决定什么报道或不报道。”[4]不同的传播技术影响着传播权力与能力的社会分布状况,影响着个体生存的意识形态环境以及自我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