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摩西与妻子、孩子从梅得洋走了，这里地处埃多南边、阿卡巴湾东边。摩西曾在此躲避了很久，当时他没有理会岳父的抗议，结束了逃亡生活，但是还没有回到埃及。他是不是疯了？所以在被指控是杀人凶手之际，居然主动进了法老的警察势力范围，他或许会被囚禁并处决。
然而，摩西不会因任何一种看法改变心意。在那座高高的山上，上帝让摩西带希伯来兄弟离开埃及，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生活，并怀有真正的信仰。这位先知必然能够完成这好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妻子西坡拉一度劝说他放弃，但未果，这个小小的家庭就此开始向三角洲跋涉。摩西拄着一根有很多节的拐杖从容而果断地上路，西坡拉在后面跟随着他。
一群骑士经过，扬起了沙尘，西坡拉到摩西背后躲藏起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摩西又高又壮，留着胡子，拥有宽阔的胸膛和运动员一样的方肩。
她恳求他：“快躲藏起来！”
“没用的。”
“贝都因人会要我们的命，埃及人会把你抓起来。”
“不用害怕。”
摩西停下脚步，观察起来。他想起，自己曾就读于孟斐斯贵族学校，在学校的数年间接受的都是埃及教育，并跟拉美西斯王子、那位未来的法老建立了很深的交情；他曾在梅室后殿任职，那是个重要的职位；他还在建造两国新都城——拉美西斯城——工地上担任主要建筑师。拉美西斯一早就开始将摩西打造成国家要人，所以才安排他出任这种职位。
摩西却一度满腹疑惑。少年时期，他的内心就在被火灼烧。但是在见到燃烧却不会被烧毁的荆棘丛后，他终于豁然开朗，疑惑尽消。至此，他总算明白了自己承担着何种使命。
这是一批贝都因强盗。为首的名叫巴蒂绪，已经谢顶，留着胡子，身材又高又瘦。亚摩斯和巴蒂绪这两名部落酋长，曾在卡迭石欺骗过拉美西斯，企图诱使他进入他们的圈套。他们下令包围了摩西。
“你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叫摩西，他们是我的妻儿。”
“摩西……那个杀了人后逃到沙漠的大官、拉美西斯的朋友？”
“没错。”
亚摩斯从马背上跳下来，向希伯来人道贺。
“那就是我们的朋友了！我们同样反对拉美西斯，眼下你那位老朋友可是要把你的脑袋拿走。”
摩西说：“可埃及国王是我的兄弟这件事并没有改变。”
“胡言乱语！他一直恨你。贝都因人、希伯来人、游牧民族应跟赫梯人合作，一起把这个残暴的君主推下台。他的力量现在已成为传说。做我们的同伴吧，摩西。埃及大军正要侵略叙利亚，我们合力去把他们打跑。”
“我要去南边，不去北边。”
巴蒂绪很吃惊：“去南边？哪儿？”
“埃及，拉美西斯城。”
亚摩斯和巴蒂绪面面相觑，亚摩斯问：“你在说笑话？”
“我是认真的。”
“可你会被抓起来处决！”
“我将得到耶和华的庇护。带上我的臣民们走出埃及，这是我非做不可的事。”
“希伯来人，走出埃及……你是发疯了吗？”
“我一定要完成这一使命，这是耶和华对我的要求。”
巴蒂绪从马背上跳下来：“待在原地别动，摩西。”
两位部落酋长为了避免摩西听到他们的谈话，走到了远处。
巴蒂绪说：“他疯了，他在沙漠逗留了太久，已经发疯了。”
“你错了。”
“我错了？摩西疯了，显而易见！”
“不是的，他既狡诈，又有决断力。”
“那个带着妻儿在沙漠中不知何去何从的可怜巴巴的人，有什么荒唐、阴险的计谋？”
“巴蒂绪，你说得没错，是荒唐！他这么可怜巴巴，哪个人会对他生疑？可是在埃及，摩西深受拥戴，他还试图怂恿希伯来人发动叛乱。”
“他根本不可能成功！法老的警队会阻止他。”
“他能帮到我们，不过我们先要帮帮他。”
“帮帮他？如何帮？”
“帮他穿过边境线，并为希伯来人送去武器。他们完全能搅乱拉美西斯城，即使最终可能会被消灭。”
摩西尽情呼吸着三角洲的空气，他依旧痴迷于这个地方，即使他跟埃及的对立关系也不能影响这一点。他沉迷在温和的原野和漂亮的棕榈树中，忘记了原先的仇恨，回想起了青年时期。自己跟埃及法老早已相识，还是亲密的朋友，那时的理想是终生陪伴拉美西斯，效忠于他，为他实现公理与公正，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繁衍子嗣。然而，现在他放弃了这个理想，选择在耶和华的指导下前进。
这个希伯来人及其妻儿在亚摩斯、巴蒂绪的帮助下，逃过了两座重镇之间的巡逻队的搜查。入夜之后，他们来到了埃及。西坡拉在忧虑与恐惧中，并没有指责或埋怨摩西半句，她要服从并支持自己的丈夫。
在太阳刚刚升起、万物苏醒之际，摩西产生了一种非常痛快的感觉。正是在这片土地上，他将抛开所有阻力，挑起一场战事。希伯来人要自由，要在神明指示下说出自己的愿望——建立自己的国家，这些拉美西斯应该能明白。
一路上，这个小小的家庭在好几个村子里歇脚。村民们根据风俗习惯，热情招待了他们。摩西很容易就跟村民们成了朋友，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他生在埃及，长在埃及。希伯来人一家走过一个个地方，最终来到都城郊外。
摩西悄悄告诉妻子：“这座城市的大半建筑都出自我的手。”
“它这么大，这么漂亮！这就是我们的新住所吗？”
“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
“住在什么地方呢？”
“耶和华自有安排。”
摩西一家进入工人区，这里很热闹。西坡拉在纵横交错的小道中不知所措，有些怀念在绿洲的日子，那时候总是波澜不惊。行人向彼此问好，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直没有间断。细木匠、采石匠、鞋匠都在工作，很是卖力。毛驴满载着装了肉、鱼干、乳酪的罐子，不停向前赶路。
希伯来砖匠居住的那一区就在前方。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摩西任由内心汹涌起伏的叛乱想法在脑海中激荡，分辨着每一户人家，聆听着耳熟能详的歌声。
随即，他停在了一座小型广场前，广场中央有一口古老的水井。有个上了年纪的砖匠走上前来，认真打量他：“我曾见过你，这太匪夷所思了！你莫非就是那个有名的摩西？”
“没错，是我。”
“大家都认为，你早就不在人世了！”
摩西笑起来：“有人欺骗了你们。”
“以前有你在，我们过得容易一些。可是现在，处境不好的砖匠连找稻草这种工作，都要亲力亲为。只有你会帮助大家提出反对意见！稻草都要自己找，你想象一下！而要求增加工资，就更是妄想了！”
“不管怎么样，你还有自家的房屋吧？”
“我想换个稍大的房子，以前你肯定会帮助我的，可现在我向行政机构申请，他们却拖了又拖。”
“往后的日子里，我会继续帮助你。”
砖匠满脸不解：“你被指控犯了谋杀罪，不是吗？”
“的确。”
“据说你杀的是拉美西斯的大舅子。”
摩西回想起来：“那个人阴险又无情，那时候，我们大吵起来，失去了理智，我原本不想杀他的。”
“可你终究杀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
“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能在你家借宿吗？”
“不胜荣幸。”
老砖匠趁摩西一家人都睡着后，在黑暗中下床，朝正对着大路的大门走过去。
被他拉开的门发出了吱呀声。一脸紧张的砖匠站在原地，许久都不敢挪动。他在确定这声音并未吵醒摩西后，偷偷出了大门。
去向警察举报逃犯可是能得到数目诱人的报酬的，可他刚走出几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拦在了那里。
“你想到哪儿去？”
“我……我想呼吸新鲜空气，我觉得非常憋闷。”
“难道你不是想去举报摩西吗？”
“不是，我绝不会这么做！”
“我应该把你掐死。”
摩西在门槛旁边下令：“放开他，他是我们的希伯来同胞。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
此人已经老了，却有着旺盛的精力和浑厚的声音：“我叫亚伦。”
“我到这个地方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此处有哪个人不知道你是摩西？部落长老向你发出邀请，请你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