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云旗山变

独天教独孤天下的禁魂锁骨缚筋大法是江湖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秘术。

相传前代武当掌门长衣子就是死在这种秘术之下，其狠毒犹在湘西万毒洞的天残地缺之上。

现在独天教的缚骨散又重现江湖。

太行鸪狼比独天教更为神秘，而传说中入教仪式又更为血腥和残忍，带着原始的气息和崇拜。

所以当年武林高手相约将军台共灭太行鸪狼和独天教。双方相战十几天，太行鸪狼教内高手殆尽，独天教教主独孤天下也坠崖而亡。

那一年龙门杨家下山的正是杨岙。

也正是那一战使得杨岙筋脉受损，功力尽废。武林同道仅存的也只有云从龙，止水以及少林几位高僧。

故而如今太行鸪狼重现江湖，独天教秘法又现，无不令人心惊。武林后起之秀尚无恐惧，大有趁此机会江湖扬名之意。孰不知太行鸪狼卷土重来，若非有绝大阴谋和至上武功，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呢？

江湖。

永远都有一个个阴谋此消彼长永不停歇。

九月十五，月圆之夜。

那灰白的月光倾洒大地，一切均在深秋的寒意中潜伏沉默成寂静的永恒。

杨七在沉睡中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周围的空气中流动的速度忽然增快，一丝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这一刻，他已屏住自己的呼吸。

过了半晌，外面有了声音。

只听得一浑厚男声说道：得手了没？

一个女声已答道：醉仙粉的威力你难道不知？

杨七心里暗惊，醉仙粉乃是湘西万毒洞的独门迷药，可是万毒洞门人不入中原已近二十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长安？

那女声又道：若不是教主要留用此人，天残地缺一出，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男声道：哼，龙门杨家的人也不过如此。

杨七心里疑惑更深，但他已不得不动。

悄声下床，剑已在手。脚步轻点，已在房梁。

那男声道：这份苦差事还得我来做。

说着已推开房门。

杨七在房梁之上借着月光便已看清来人，两人年纪似在三四十左右，那女的更是诡异，身上一股药草味，左臂泛着银光——正是湘西万毒洞洞主毒面银手白无心。男的左手一柄弯刀，像是苍梧山弟子。

男的悄悄近床，手中火折一亮，发现床上已无人。

白无心反应最快，腰身一弓人已穿窗而出，那男的也紧跟而出。

白无心喊到：杨七不见了！

只见寂静的庭院一时间火光四起，人头攒动。

杨七隔窗而望，只见来人皆是黑衣裹体，脸上罩有面具。趁着最混乱时，杨七已向着白无心反方向穿出，惊鸿掠影施展开来，才发现自己功力已大打折扣。

庭院后院仍然月光寂寂，那院后房间也并不异样。

难道水绿棠也已遭不测？

杨七揭窗而进，房间陈设纹丝不乱，甚至房门内锁。桌子上也有几张面具，而水绿棠人已不在。

火光已向后院而来。

杨七只得带上面具，自己不禁苦笑：九月初九自己带着面具，现在又不得不带上。火光逼近间，他已向后墙窗户穿出。哪知后墙也有人在，幸好树荫重重，月光被遮住，杨七已远走。

月光西落，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杨七去而又返，远远在山头盯着院落。原来这庭院坐落在山间。院落人影绰绰，每个房门都有人进出，奇怪的是水绿棠所住的房间却仍然寂静。难道在这些黑衣人和湘西万毒洞门人包围院落时水绿棠已经走了？

杨七十五岁时，慧月师太带着水绿棠前来龙门拜访，那时候他还沉浸于龙门绝学惊鸿掠影的修炼中。等到千山鸟尽，白雪茫茫，他才下山，彼时他已达到踏雪无痕的地步。

正是那一年，慧月师太和杨岙同意杨七与水绿棠的婚事。奇怪的是水绿棠主动要求推迟婚期，理由是自己尚未得到峨眉真传，杨七天龙八式也未练成。慧月师太和杨岙自然同意。

弱冠之年，杨七已冠绝龙门。恰逢江湖十年之期，龙门下山的自然非杨七莫属。

杨七也不负众望，两年之间声名鹊起。自武当第一战到江南马家的二十八战，战无不胜。

也正是他从江南马家掉头北上时，三桩惨案接连发生。偏偏正是杨七路过之时，又用的龙门绝技天龙八式，这样的嫁祸，若非蓄谋已久，又怎会如此迅猛，如此缜密呢？

杨七无法继续暗伏，长安侯府之事尚未清楚。自己已中缚骨散，现在缚骨散毒已除，自己首要之务当然是弄清楚九月二十太行鸪狼。既然江南江北湖广二百六十五口命案太行鸪狼已承认，云梦崖之行自可不必。

所以杨七已往长安侯府赶去。

人到长安城门，天色已亮，城门正开。

尽管有诸多猜想，可是到了黄澄渊府，杨七却愣住了。

悄悄潜入侯府，里面建筑摆设完整如初，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杨七自然不想惊动官府，自己只能带着无数疑惑坐在茶楼。

目前无法从侯府得到线索，云从龙等人的去处也已不知，自己只能去云旗山。

已经是九月十六。

杨七心里越加沉重。

快马赶往云旗山，却见云旗山山门紧闭。

云旗山门依山而建，前后共五层，杨七推门而入，竟然悄无人声。

拾阶而上，直达云旗山最高层，刚刚推开大门，四面八方竟然暗箭袭来，杨七手中清光一闪，人往后撤。面前暗箭已落。翻身上房，向着暗箭发出处逼去，只听得周围马蹄声动，百十匹健马四散而去。杨七只来得及追上面前的健马，来人依然是昨夜所见的黑衣人，可是制马回身，却见黑衣人已七窍流血而亡。

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

斜阳脉脉，风冷叶落。

云旗山一山红黄，满地萧索。杨七就坐在云旗山门最高层的屋顶。身边是烈酒。

他第一次饮酒，是三十年的花雕。上一次云从龙用珍藏的花雕来招待他，他不会饮酒。可是现在他已从云从龙房后的酒窖里拿出了云从龙珍藏三十年的花雕。

一杯入喉，是灼热的火焰，三杯下肚，他已忍不住长啸。啸声里带着龙门杨家万川归海的内功心法，竟然声达几里。深山里万鸟惊起。啸声连绵不绝，到最后竟有撕心裂肺之痛意。一坛过后，在啸声中，撤出身边绝世名剑万川，杨七已将满腔悲愤和不甘在酒精的作用下化作天龙八式，从起手式龙动天下到最后一招天地茫茫，剑光阵阵处，已看不见杨七身影，森森剑气在冷冷的夕阳下，周围红叶已碎裂。

天龙八式以快，多变，连绵著称，多年来冠绝武林。现在杨七在满腔悲愤中将连绵变为霸道的强攻，其威力却在原先天龙八式之上。

尤其最后一招天地茫茫时，杨七更是从战天狼的那一招死招中得到启发，舍弃了原本的防守，以绝对的攻势让对手无法发招，舍守强攻，以攻代守，竟让天龙八式更进一步。

缚骨散的毒性终究让自己内力损耗太大，天龙八式又耗尽了残余的内力，纵使龙门绝世心法万川归海也在这烈酒的醉意和连续几天的颠簸中难以发挥。

杨七就卧在房顶之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