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慢

柳 永

拆桐花烂漫[1]，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2]，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出郊坰[3]。风暖繁弦翠管，万家竞奏新声。        盈盈[4]，斗草踏青[5]。人艳冶、递逢迎[6]。向路旁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倾[7]。拼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8]。

【注释】

[1]拆桐花：即开了桐花。[2]缃（xiāng 湘）：浅黄色。[3]骤：驰骤，驱驰。雕鞍：装饰华美的马鞍，这里指代马。绀幰（gànxiǎn 干显）：天青色的车幔，这里指代车。郊坰 （jiōng 窘阴平）：遥远的郊野。[4]盈盈：形容女子的仪态，兼有众多之意。[5]斗草：又叫斗百草，是古代女子的一种风俗游戏活动，即用草或花做竞赛的游戏。踏青：古人于清明节到郊野春游。[6]递逢迎：即连续不断地相遇，形容游春的妇女之多。[7]信：听任。金罍（léi雷）：古代盛酒的铜制器皿。罄（qìng 庆）：空，尽。玉山倾：形容醉倒。[8]酲（chéng 成）：酒醒后所感觉的困惫如病状态。

【品读】

这首词描写了北宋都城汴京清明时节的游乐盛况。清明是古代重要的节日之一，这一天也是游乐宴赏的日子，尤以都市表现得最为突出。都人无论贫富，皆倾城而出，车马塞路，四野若狂，或斗草踏青，或歌舞欢笑，或野炊畅饮。据宋人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汴京清明节游乐盛况说：“游人士庶，车马万数”，“贵家士女，小轿插花，不垂帘幕”；“四野若市，往往就芳树之下，或园囿之间，罗列杯盘，互相劝酬。都城之歌儿舞女，遍满园亭，抵暮而归”。柳永长期生活在汴京，清明时也常至郊外游宴，把这首词和宋人的杂史记载结合起来看，可见它的确是当时汴京清明游乐实况的真实再现。词的上片，侧重从总体上描写清明景物的鲜丽和都人郊游的盛况，下片则从全景、远景转入近景、特写，分别描写都城妇女和男士们的尽情嬉游和欢宴。柳永主要生活在北宋承平时代，而且大半生都漫游在各大城市之间，因此他的很多词都描写了都市风情，也反映了北宋前期的所谓“太平”景象，此词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