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30年代林庚诗歌的精神世界
林庚(1910—2006),1928年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1930年转入中文系就读。他彼时曾热衷于旧体词的写作,在《清华周刊》、《文学月刊》等刊物上,先后发表了20余首作品,得到人们的赞誉。[1]林庚怀有一颗向往自由和创造的灵魂。这使他抱着“希望通过诗歌实现人生的解放”[2]的愿望,于写旧体词的同时,1931年也开始了新诗创作。在新诗的尝试中,他获得了一种解放了的全新感觉。在新诗创造热情的激励下,他决意放弃旧体词的写作,课业之余,全力创作新诗。经朱自清先生同意,由叶公超先生指导,他用来代替毕业论文的第一本新诗集《夜》,于1933年9月得以自费出版。从此,23岁的林庚,便步入了新诗“建设期”最年轻的探索者的行列。在为《夜》写的序里,前一辈新诗人俞平伯称许说:“他近年的兴味完全被‘诗’吸收了。他不问收获,只黾勉耕耘着”,“他的诗自有他的独到所在,所谓‘前期白话诗’固不在话下,即在同辈的伙伴看来也是个异军突起”[3]。
“异军突起”的青年诗人林庚,短短几年里,为新诗送来了他“黾勉耕耘”的新作:继《夜》之后,1934年10月,《春野与窗》由北平文学评论社出版。1936年2月,《北平情歌》由北平风雨诗社出版。1936年11月,《冬眠曲及其他》由北平风雨诗社出版。这些创作,或自由体,或格律体,在新诗现代性的探索中,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废名认为,林庚的《春野与窗》说明,“新诗可以不同外国文学发生关系而成为中国今日之诗也”[4]。然而林庚自己在30年代却说,来自法国19世纪的“象征派等自由诗体”,“代表一个新的方向的追求,影响于全世界的诗坛”,“虽然在外表上有些尝试是失败的,而实际的变化已深入到新诗坛的灵魂中,这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他又说:“中国新诗坛,受西方文学的影响,早期是以传统的英国诗为典范而进行着的,而近年来也转向自由诗的方向了。这自由的诗体,好像是在各方面的探索中,尚未达到完全告成功的时候,因此生命力还是无穷的。在寻求破格创新的浪潮中,重在别开蹊径,没有陈陈相因;一种草创的新鲜吸引了广大创造者的热情;这往往也是杰作易于产生的时候。”[5]林庚自觉地抱着一种“草创的新鲜”的“创造热情”,参加了“自由诗体”的探索,进入了与西方象征派相衔接的“自由诗”的“破格创新的浪潮”中,是多彩的“新诗坛的灵魂”的一个代表;又由于他的一些诗作,曾发表于影响很大的《现代》、《新诗》、《水星》等刊物,林庚遂成为30年代《现代》诗人群系中年轻的一员。
林庚的诗人才华与出色创作,引起了诗歌界的关注。戴望舒说:“在许多新诗人之间,林庚先生是一位有才能的诗人,《夜》和《春野与窗》曾给过我们一些远大的希望。”[6]李长之说:“林庚的诗的作风无疑地已经有了相当的影响”,“他的进步是很迅速的,差不多每不到一年,就会有新的写诗的方法的获得”。[7]穆木天从唯物史观的社会学诗学批评出发,对于林庚的《夜》,进行了偏于否定性的评述。即使如此,他还是认为,“象征主义的要素,在林庚的《夜》里,是占有着支配的地位”,而在中国诗坛中,“象征主义的诗歌,总算是占有着相当的地位”[8]。到了40年代,对林庚在新诗发展中的独特贡献,废名作了这样的论断:“在新诗当中,林庚的分量或者比任何人更重要些”,他在新诗里,“很自然的,同时也是突然的,来一分晚唐的美丽”,“他的诗比我们的更新,而且更是中国的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