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艺”和“技”的起源问题

在这里，特别值得探讨的是关于杂技的起源问题。同时，我们还注意到，历史上关于艺术起源问题的各种理论，基本上是从严格意义的“艺术”的角度出发的，是从原始人生活的不同侧面来研究的，并且，许多理论都认为实用价值先于审美价值，艺术产生于非艺术。

有专家指出：“关于各种艺术‘发生学’的论述实际上已倾向于这样一种看法，即各种艺术之间并不存在着一种发生学意义上的联系，艺术从一开始就彼此存在着不同的原始类别，视觉艺术和听觉艺术也像它们的对象即人的眼睛和耳朵一样，一开始就是独立存在的。”正像专家们所普遍认识到的那样，在艺术起源问题上很难用某个单一的因素来解释艺术产生的原因，同时，各门艺术都有着自己的特殊性，也不能将其统统归于一种单一的因素，况且，“原始人和野蛮人也许还在他们的艺术中十分神秘地隐匿着他们思维中最奇怪的、很难为后人所了解的东西呢！”

我们赞同关于艺术起源的“多因素作用说”，同时认为，在人类历史发展的每个阶段都普遍存在着这样一种现象——即作为单纯的“技”，特别是像一些动物也能够做到的简单的工具制造等活动中的“技”，有些时候是可以独立于意识形态而存在的。艺术范畴中的“技”的独立性，恰恰是在艺术形式经过实践活动的不断打磨，得以不断完善的同时而产生出来的。并且人类最初所拥有的“技”，是在生存需求驱动下产生的。满足原始人类的物质性存在的需要，是其在无意识状态下依然可能发生的、本能的行为。

这不仅在艺术发生学上如此，人类对艺术的认识过程也是如此。早在古希腊时期，“技巧”便被作为关于艺术的最早的观念。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都认为艺术是同技术、技巧联系在一起的，二者并没有什么分别。认为艺术的功能就是对现实的模仿。稍后，古罗马时期的美学家普洛丁对技艺是否艺术的理解与之有所不同，他认为，艺术不是技艺，而是智慧创造活动，是美的构思和运转的活动。众所周知，拉丁文中的“Ars”和英文中的“Art”原意也都是技术的意思。

关于艺术与技艺同一的观念，对艺术活动产生过很大的影响。直至18世纪中期西方现代艺术体系正式建立，“艺术和技艺才真正分离。作为模仿的‘美的艺术’摆脱了技艺和科学，而成为一个完全独立自主性的概念。”

时至今日，“技”仍以它的实用功效服务于人类，并在人类不断发展着的现实需求的驱动下发展、提高。它既可以与其他人类文明一起，对人类社会产生作用，也可以完全独立的对人类社会发生影响。尤其是在现代社会条件下，“技”的应用领域无限广阔，每一社会生产领域都可以产生属于自己的特殊的、一般意义的甚至高超的“技”。即使各色原始艺术“也同样需要一些专门的技巧，要求它的创作者进行长期的专业性的训练，否则他就根本不能拥有再现事物的能力。”而成熟的“艺”应该是“技”的自由状态和较高阶段，是人类审美意识的产物，审美意识是在实用意识中分化产生的一种超功利性意识类型。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审美意识同样也对越来越多的生产生活领域发生着重要影响。诸如实用主义美学的快速发展，使越来越多的实用活动审美化。如此，审美化与技术化如同两股强大的历史潮流，迅速改变着人类生活。其结果，是人类社会向更高阶段的发展。

就更广泛的意义上讲，“技”与“艺”的结合只是“技”在艺术领域的具体体现。作为表演艺术的杂技，兼有“艺”和“技”的成分，并且以“技”为核心，使之成为具有突出审美价值的艺术活动。因此，我们认为，杂技在起源问题上再次显现出了它的特殊性，并且直接影响、产生了它独到的“历史脉络和序列”。毋庸置疑，“技”的起源更早地进入了原始人类的生活。杂技的产生最早依赖于原始人类生活和动作意识的相对发展。这种动作意识又被一些学者称为“实践的意识”。“从认知的角度说，动作思维是与行动未完全分化的意识活动，它不能在头脑中进行预想，而是在动作中思维，用动作来表达。”原始杂技与当时人类的生存状况和人类思维的发展阶段密切相关。这些活动是原始杂技产生的主要因素。这不仅使动作思维逐渐转化为实践技能，体现出人对客观事物的正确认识与驾驭，同时也会逐步地使一般的动作意识向审美的动作意识转化。这里，就是我们着意将“技”和“艺”的代表形态突现出来的初衷，让杂技艺术的起源问题更加清晰起来。因此说，杂技是人类创造的最为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它产生于人类早期以动作本能为主要生存手段的时代。

杂技起源中的“艺”和“技”问题，点击了杂技这个美学研究中“最难猜的谜语”。人类社会初期低下的物质生活水平和与之相适应的精神生活是从猿到人的人类社会的起点，同时也是人对动物的超越和升华。正是人类社会初期的总体状况，这些多方面的、共时性因素，共同作用于人，作用于人的心理、生理机能，作用于人的动作意识和视听感官，刺激和催发了杂技和艺术审美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