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姻缘(上)
凉州城外,秋河的分支在平静缓缓地流淌。河面并不宽,只有十余丈。月光投射于河面,河面显得波光粼粼。河面距离河底到底有多深,无人知晓。因是入夜,河水沾染了夜间的寒气,变得清清凉凉。
河里有三团黑影,模模糊糊,渐渐靠近河岸,似是河底有什么妖物,试图上岸作祟。接着一团黑影最先冒出河面。它从水中浮起,咳嗽了几声,原来竟是个出水美人。她一团头发湿湿嗒嗒,垂在肩后,一身长裙全部湿透,如此更显身材曼妙。
接着,河里另外两团黑影也冒出河面。同样也是人影,他们口衔苇管,一男一女,同样全身湿透。男的长得英俊,腰间挂着两个酒葫芦。女的是个小姑娘,手握一把一尺有余的宝剑。正是唐闲一行。
唐闲吐了嘴里的苇管,淌过河水走向夏依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向河岸。夏依依水性到底没有唐闲那么好,临上岸前咽了几口河水,被呛到,而后便一直咳嗽个不停。唐秋梨跟在唐闲身后,脚步缓慢,也上了岸。
这金蝉脱壳之计唐闲用得甚妙,他在官道便远见追兵,于是与夏依依和唐秋梨商议,进了芦苇丛,口衔苇管,接着跳入秋河,水遁而去。秋河自独木桥之后,水流变得湍急,唐闲三人跳入秋河,正好借水流之势,迅速隐遁,来到凉州城外。如此良策,亏得唐秋梨与夏依依熟悉水性,不然遁走也是不易。
唐秋梨伸手理了理额头湿答答的头发,将它顺到耳鬓,她一身疲惫,于水下怕师娘有事,一直尽力护着夏依依,耗费了许多气力。“师傅,这河说跳就跳,你就不能提前告知一声?这河水湍急,我新买的梨花发簪都给弄掉了。”唐秋梨抱怨,她摸着头顶,发现竟是匆忙间弄丢了头顶新买的那枝梨花发簪,她摇晃了一下脑袋,总觉得头顶空落落的,缺了点什么。
“人家要杀你,还要问你什么时辰愿意被杀?追兵就在其后,若是晚些逃走,此刻我们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唐闲回头,看着唐秋梨认真说道。
唐秋梨没有答话,她低头细思,师傅说得倒也有理。一路走来,也是折腾,追兵层出不穷,拼杀一场又是一场。若是不及时逃遁,追兵追上,只怕又是难缠。她伸手拧干发间的河水,披头散发,跟在唐闲身后。
唐闲心头一叹,想起了路途中的种种,忽地对唐少橙心生些许佩服。游云十骑的巧妙安排,宁秋堂主野店的接应,一切安排的都十分妥当。这少橙,自执掌游云便一直给他制造惊喜。而今看来,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她也是不赖。要不是她机敏聪慧,数次援手,只怕路途中三人早已遇险。如此说来,将游云门掌门之位交与她,确实没有选错人选,唐闲心中思忖。
“依依,你没事吧?”唐闲问道。夏依依自秋河中出来,便一直咳嗽不停。唐闲侧看,借着月光,看清了她苍白的脸。
夏依依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体弱,在河水中浸泡地久些,有些不舒服。过会就好。”
唐闲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忍耐些,等进了秋城寻得客栈,我再给你看看伤势。秋河河水寒凉,想来对你的身体有些害处。”
夏依依点了点头,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凉州城的城门还未关闭,有贩夫走卒,三三两两,自凉州城进出。已是入夜,行人有些稀少。唐闲一行来到凉州城门前,正准备进去。有一商贩挑着担子远远走来,他身材瘦小,脑袋光秃,一身粗布麻衣,却是臂膀强健,颇有力气。竹扁担的两头,货物沉沉甸甸,那秃子却是挑着担子脚步轻盈,面不改色,嘴不喘气。
唐闲察觉到了身后挑担而来的商贩,与夏依依转身,向旁侧靠去,让商贩先行进城。那秃子挑着担子从唐闲面前走过,与唐闲擦肩。他迈步走过几步,突然停将下来。他将担子放在一旁,神色突变,激动地喊出声来。“恩公,你怎在此处?”他两眼直勾勾地看向唐闲问道。
唐闲呆愣,不知所云。他看着那秃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他是谁。
那秃子看出了唐闲眼神中的迟疑,他说道:“恩公,是我啊。两年前你在甲子广场拿走了我的两盏花灯,还留了两句诗句给我。你可还记得么?”
唐闲仔细想想,想了许久,终于是想起来了。两年前的正月十五闹元宵,他以黑面鬼的模样现身,在广场中闲逛,正好遇见秃子满脸情殇,贩售花灯,出具灯谜。于是他写了两句诗提在花灯之上,与秃子补全了诗句,顺带给他指点了几句。
“是你?”唐闲讶异地问道。
秃子欢喜地回答,“是我是我。恩公,两年前一别,便再无恩公的半点音讯。想不到今日如此凑巧,竟在这凉州城门口偶遇恩公。这可真是菩萨显灵啊。”
唐闲听罢,笑了笑,说道:“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才有今日相见。不知那年元宵过后,你与那飞燕,可曾结了琴瑟之好,成了梁上双燕?”
秃子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恩公笑话了。我与她之间,一言难尽呐。”他见唐闲一行站立于这城门之前,似乎也是要进凉州城,急忙问道:“恩公,你们也是要进这凉州城?”
唐闲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们想在凉州城逗留几日,四处闲散逛逛。”
秃子听罢,脸上流露欢喜,他激动地说道:“那感情好啊!恩公,既是如此,不如你们就到寒舍坐坐吧。小的就住凉州城柳林巷,家中虽不富庶,但让恩公你们几个落落脚,还是可以的。我看恩公几个,浑身湿淋淋的,似是掉进了塘里。这夜深渐凉,不早些将衣裳换下,怕是容易着凉。”
秃子刚说完,唐秋梨便是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秃子笑道:“这刚说着凉,姑娘竟真的着凉了。”唐秋梨在旁,用手擤了擤鼻子,开始感觉身后一阵冰凉。看来是这衣服湿透,夜间的寒凉已透过衣物传到身体。
唐闲看了看夏依依,觉察到了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他陪笑,应声道:“在下姓唐名闲,来这凉州城也还未能寻得去处。店老板既是如此客气,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寒舍小住,提前说句叨扰。我们都是一群江湖草莽,礼节不周之处,还请店老板多多海涵。”
“恩公,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没有你两年前的一番言语点醒,又怎会有我的今日。莫说只是寒舍小住,你们三个就是在我家住上十年半载,我也是欢喜。”秃子停了停,补充说道:“我在头上引路吧,你们跟我来。家中最近于地里刨了些新鲜生姜,正好可以给你们熬点姜汤,给你们驱驱寒。”接着他挑起担子,转身往前走。唐闲一行缓步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