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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叶·莎芙洛娃 1891年9月16日 莫斯科

谁常在大海里游泳，谁就喜欢陆地；谁常置身于散文中，谁就渴望诗情。所有的妇科医生都是理想主义者。您的医生们诵读诗歌，这能暗示您真理之所在。我想补充一句，他是个略有神秘感的自由主义者，幻想娶一个涅克拉索夫笔下的俄罗斯妇女。著名的妇科医生斯涅吉列夫总是用颤抖的嗓音来谈论俄罗斯妇女的。我认识的另一位妇科医生暗恋上了一个他从远处看到的神秘女子。还有一位妇科医生常去剧院看首演，然后在衣帽间大声议论，坚持认为剧作家应该塑造理想的女人，等等。同时您还没有注意到，一个愚蠢的人或平庸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妇科医生的。智慧，哪怕是学院式的智慧，总会比他的秃顶更有亮度。而您只是看到了他的秃顶，并把它强调出来，而把他的智慧置之脑后……挪亚有三个儿子——闪、含和雅弗。二儿子含只知道他父亲是个酒鬼，而完全忘了他父亲挪亚是个建造方舟、拯救世人的伟人。写文章的人不应该向含学习。切记，切记。

译者说

叶·莎芙洛娃（1874—1937）是与契诃夫交往甚密的女作家。她也许在信中说了什么对妇科医生不敬的话，契诃夫不得不为他的同行做出辩护。

按：涅克拉索夫（1821—1877），俄国诗人，他在诗作中赞美俄罗斯妇女的质朴的美。

契诃夫评论挪亚的那段话，让我联想到孔子关于管仲的评述。管仲与召忽都是公子纠的辅臣，齐桓公杀死了公子纠后，召忽自杀殉主，管仲则归附桓公，做了他的宰相。子路和子贡因此认为管仲不是个有“仁德”的人。孔子不同意他这两个学生的观点，指出管仲后来辅佐齐桓公做到了不使用武力而称霸诸侯，匡正了混乱的天下，老百姓都享受到了他的恩典。所以孔子说：“如果没有管仲，恐怕我们现在还披头散发，衣襟向左开着呢。”（“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有感于此，我写了一篇题为《如果没有管仲》的文章（载1998年5月4日《生活时报》），文章结尾也引用了契诃夫有关挪亚的一席话，指出“关于胸襟与眼光的问题，契诃夫也含蓄地批评过19世纪一些俄国的文化人”。此文的结语写道：“契诃夫就差接着说一句‘如果没有挪亚，世界将如何如何’的话了。”

2013年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