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俗:或现代文明的种种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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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食品

在美国,食品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如果糟糕食品——比如芜菁甘蓝和吉露果子冻——与恶俗食品分得很清楚,食品问题就还比较容易控制。

美食作家科勒曼·麦卡锡(Coleman McCarthy)帮人们给恶俗食品下了定义。他在《美国的基本食物》(Basic American Diet,为了方便起见,他将书名缩写为B.A.D.)一书中讲到蔬菜和水果时,强调食物的“好看”已经取代了其实际功用、纯正和安全,他指的是那种将食物包装打扮一番,以吸引无知者的丑陋行径,比如将桔子染成橙色,或人工种植苹果、樱桃、草莓,使其惊人地硕大但食之无味。现在,人类已经违背了所有的自然法则,“苹果成了没有斑点、不长虫、大红大绿的东西。葡萄柚奇圆,像棒球一样坚硬,像连翘花一样金黄”。所有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表象,都是由无数奇特且未经测试的物质制造出来的,这些物质存在于用以制造看上去很完美的植物怪胎的化学品中。

这一恶俗表现符合美国人不愿接受令人不快的事实的倾向,比如这类残酷的事实:桔子本来是黄绿色的,且通常是卵圆形的;不长虫的苹果其实是反常的东西,正常的苹果如果不染色、不打蜡,就会很难看。食品的本来面目与其他事物的本来面目一样,反而难以被人接受。恶俗不仅已经出现,美国人对此还很坚持。他们选择“加工”奶酪,是因为天然奶酪会发酵、逐渐裂开,从而产生超市经理们所谓的保质期问题。如果没有人反对,甚至没有人会注意,那为什么不提供加工奶酪,以代替天然奶酪呢?经过高温消毒的加工奶酪可以保存好几个月。如果再把它加工成鲜亮的橙色,味道像油灰或某种可能会在手术室遇到的东西,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用加工奶酪冒充天然奶酪,还大受欢迎,恶俗的危害就不言而喻了。

美国人对于水果要好看、要修饰、要令人喜爱的坚持,也同样体现在对花生一类传统食品的美国式新加工方法中。花生原本就很好,只是太简单太纯正,不合乎当今的恶俗口味。非得将它们变得辛辣,加糖使它们变甜,好像我们终生都生活在托儿所里,无力克服对Cracker Jack牌玉米花生糖是一种焦糖裹层玉米花和花生混合成的零食,目前为百事食品公司旗下商标,因包装袋上印有水手杰克和他的狗而得名。——编者注孩子般的热爱。如今最受青睐的品种是“蜂蜜烤花生”,这种零食看上去就像一件由朱红色棉绒制成、上面系着镀金青蛙的男式晚宴服。椒盐脆饼的主要优点曾经是它的咸味,如今也开始有糖衣了,这的确使椒盐脆饼成为了美式甜啤酒最好的下酒菜,这一组合很快就跟寻常的姜汁啤酒没有区别了。“不甜”的口味和酸的口味都早已过时,现在,中国餐馆唯恐客人不来,也不得不用“甜辣肉”(Sweet and Pungent Pork)来代替“糖醋肉”(Sweet and Sour Pork)了(见“恶俗语言”)。过去,人们服用阿司匹林药片时,对不甜的口味还有大约半秒钟的忍耐力,现在,就连阿司匹林也有糖衣了。

事实上,无论食品上的糖衣,还是信仰、酒店、想法、餐馆、电视上的“糖衣”,都与恶俗的本质很接近。的确,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1888—1965),美国诗人、评论家、剧作家、194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后来定居英国。——编者注说过:“人类无法承受太多的真实”,而美国人对真实的承受能力还要再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