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门即生门
就在这时,夕雾手腕猛地一沉,奏出了一个十分不同寻常的音节,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中央投了一颗导弹,这个音符瞬间在怪物间激起了万仞高的惊涛骇浪,战斗的气氛立马久燃到了极点。
我看见满眼的蛇和骷髅交缠在一起滚动翻腾,有骷髅一口咬掉蛇的脑袋,蛇头咕噜咕噜混着泥土和腥臭的血液滚了老远;也有蛇用绵软的躯体死死地缠住骷髅,在大力勒锁下,骷髅“嘭”地一声四分五裂,碎成了一地莹白色的渣滓。地上迅速布满了寄生虫稀烂的墨绿色碎肉和蛇披着黑色鳞片的残躯,尸骸一层层堆积得如同一座座小山似的,场面蔚为壮观。
这场骇人心魂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骷髅头牢牢地卡在蛇颈上,像锯木头一样锯着,有的掉了脑袋的蛇无力地振着翅膀悬在半空着,看着十分吓人。有的蛇嘴里还嘶嘶响着,身上的皮却被剥下来了大半,一串串的小血珠顺着皮往下流着,身体里的肠子脏器哗哗地掉了出来,蠢蠢欲动,活泼热闹地如同敲锣打鼓一般。也有许多怪蛇将骷髅体内的寄生虫一口旋了出来,将抠在嗓子眼里的虫子吐了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地上激烈地扭动,然后用蛇尾粗黑的鳞片将地上的虫子一点点碾碎,不消一会儿,蛇身就尽数粘上了湿哒哒的黏腻的固液混合物。
我们中许多人,刚从幽幽的昏厥中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这一幕,又激动地晕了过去。
笛声越激越高昂,虫蛇们就越兴奋,誓要把对方赶尽杀绝。然而,我见夕雾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显得更加急迫焦虑,嘴唇发白,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渗了出来,十根手指更加卖力地翻飞着,像一簇急促的电流沿着笛身飞速流过,但她眼神中流露出的丝丝焦虑和惊惧,让我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妥之感。
果不其然,一计沉闷的低吼声击碎了这喧嚣热闹的场面,那只硕大的穷奇竟然迈开了它的前肢朝我们移动了一段距离,接连几声的低吼向我们显示出了其主人的烦躁和不耐。夕雾见状,迅速地加快了演奏的速度和频率,但眼前的大家伙依然无动于衷,只见它微倾前躯准备径直朝我们冲过来,我瞅了一眼它的大脚掌,估摸着要是等它到我们跟前来,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一脚踩成稀巴烂。
我求助似的巴巴望向夕雾,夕雾面如死灰地放下嘴边的笛子,微微摇着头,表示穷奇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再度举起了笛子,伴随着呜呜噫噫的笛音,所有的蛇和寄生虫都停止了动作,转而开始攻击那只穷奇,可是它们加起来的所以攻击力还不够给穷奇挠痒痒的,穷奇一爪子就把扑在它身上的小怪物们通通给拍飞了。
夕雾只好转变策略,把所有的蛇和骷髅都像叠罗汉般堆叠在我们和穷奇之间,企图以此来阻碍穷奇的进攻。千千万万、层层叠叠的怪物堆叠起来竟真的形成了一堵巨墙横亘在我们面前。
而此时,夕雾已经气竭,她双颊涨得通红,握笛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完全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勉强支撑着。但是我们所谓的巨大在穷奇眼里全然不值一提,它未尽全力用自己的头颅在肉墙上撞了几撞,看似坚固的墙体就几乎被撞散架。穷奇发怒,发出一阵威胁性的低嚎,锋利的后爪在土里刨得沙石滚滚,然后猛地向前撞去,墙体在它的全力一击下瞬间支离破碎、土崩瓦解。几乎在墙解体的同时,一声清脆异常的“嘭”声猛然迸出,骨笛竟在夕雾手里断成了两截!
浩浩荡荡的怪物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一齐停下了动作,看到这一幕我心中一凉,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三方怪物们最残酷的血洗。
“大伙们,遗书都备好了吗?“吴禄突然提起这一茬,然而大家都懒得搭腔,此时此刻只想静静地等死。我听了他的话,带着一丝不屑的情绪说道:“死在这种鬼地方,要遗书有个屁用!说得像有谁能在这深山老林中发现我们似的……”说着说着,我自己都有点想笑。紧接着吴禄却打断我的话头,叫我道:“来,跟我一起用火烧它们。”我惊讶地“啊?”了一声,但还是照做了。
这时吴禄才袒露他的真实意图:“······我们用火抵御它们一阵子,为你们争取点时间,你们有什么遗言想说就赶紧说吧······”
“我先说,我的遗言是'我还不想死啊!‘”此话出口,我原本以为会有人笑起来,可身后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等哭声渐渐平息了以后,我才听见有人说:“我对不起我妈,不能回去给她养老送终了”;有人哭嚎着:“我的老伴哦、我的老伴哦……”;也有人遗憾没能完成自己的心愿、没能成家立业……
突然,我听见身旁的吴禄朝着妖怪大军大喊一声,仿佛这样能壮自己的胆气一般,然后只听他接着喊到:“我爱杨简简,我死也放不下她!”
我一听差点泻了力,心跳瞬间飙升到了一百八十迈,就算是面对怪物们的千军万马时,我也不有出现过如此激烈的反应过。我只好深吸一口气,让激越的心情稍稍平复一点,然后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叫你说遗言,又没叫你瞎说。”
吴禄只淡淡一笑,露出了一个释然轻松的表情,我感觉我们俩之间有什么东西融化掉了,就在这最后关头。可惜,来不及了。
我和吴禄十分默契地加大了手上的火力,在这并不太宽敞的空间里,冲在最前面的一层怪物被我们烧成了焦炭,在火中扭曲挣扎嘶号着,吱哇乱叫地挥动着肢体,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倒下,后面一大片乌泱泱的怪物前仆后继,践踏着它们同类未寒的尸体朝我们冲来。火光、血液、残肢、嘶吼……这一切无不轮番刺激着穷奇的感官,它也不甘落后,大踏步兴奋地朝着我们冲来。后来,我对这场屠杀的回忆,就只剩下了那一刻无与伦比的壮观。
就在首当其冲的那只怪物的爪子离我的面门还有0.01厘米的时候,从我们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袭白衣翩跹从天而降,潇洒一剑就挑断了为首怪物的爪子,接着又连出几剑、收剑、束身,一连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飒沓流星。
我只看到一个黑影掠过,感到一阵清风拂面,再定睛一看时,才看到了那副久违却又熟悉的面孔,竟然是云杉!我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呼一声:“云杉回来啦。”众人才如梦初醒般反应了过来,纷纷附和道:“云杉回来了、云杉回来了……”
云杉把手指放在唇边。给了我们一个噤声的指示,我们只好暂时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安静地看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只见他提剑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心,血从伤口中迅速渗了出来,汇聚成了一小捧即将从他的指缝间倾泻而下,说时迟那时快,他猛一蹲身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写画画起来,咱们也不知道他在画啥,咱们也不敢多问,只好默默地蹲在一边看他画。他飞快地完成了地上的图案后,立刻在图案前打起了座来,双手合十、面目虔诚,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尽管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我还是好奇地凑上前去观察地上的图案,我发现图形很是复杂,倒像是阵法的模样。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拉住了我,我一转头,只听见云杉对我说:“小心,这个阵法凶险,会伤人!”接着,他又手捧一把糯米,按照一定的方位和次序撒在了阵法的边缘,终于满意地拍了拍手,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时,他才转头对大伙儿说道:“这个是离魂阵,能够把这些东西困一段时间,我们得抓紧离开。”我此时有千言万语想问云杉,但听见他说可以离开,到嘴边的话不由得全咽进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