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何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适当的本质
对于理性动物而言,只有不合乎理性的才是难以容忍的,而合乎理性的是可以容忍的。殴打本来是不可容忍的。“为什么呢?”瞧瞧古代斯巴达人在认识到鞭刑的合理性之后是怎样忍受鞭刑的吧。“自缢是不可容忍的。”但如果你认为它是一种合乎理性的行为,你就会选择缢杀自己。总之,只要稍加观察,我们就会发现,没有什么比不合乎理性的事物更让人类痛苦;相反,最能吸引他的就是合乎理性的事物。
正如人们对好与坏、有利可图与无利可图各持己见一样,不同的人对于“合乎理性的”和“不合乎理性的”的认识截然不同。因此,我们尤其需要接受教育,学习如何符合自然法则地使“合乎理性的”和“不合乎理性的”认知合于特定对象。为了判断“合乎理性的”与“不合乎理性的”,我们不仅要运用外物,还要将适于自身的条件纳入考虑之内。对于某人来说,替别人拿尿壶是合于理性的,如果不拿就要挨鞭子,就挣不到饭吃;但是,这样做于他并不是什么痛苦不堪或者无法容忍的事情。然而,对另一个人来说,不仅替别人拿尿壶是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给自己拿尿壶也是无法容忍的。那么,如果你问我是否愿意拿尿壶,我的回答是,有饭吃比没饭吃强,而挨鞭子比不挨鞭子更屈辱;所以,如果以自己的利益得失来衡量这些事情,还是去拿尿壶吧。你也许要说,“这么做不值得。”那么好吧,该认真琢磨这个问题的是你,而不是我;因为你最了解自己,明白自己价值几何,可以卖到几两银子;因为每个人的要价是不同的。
当韦斯帕西恩[2]派人阻止普利斯克斯·赫尔维丢斯去元老院时,他回答道:“你有权力不让我履行长老院议员的职责,但既然我现在还是议员,我就必须去。”“好吧,那你去吧,”皇帝说,“但什么也别说。”“只要不问我的意见,我就会保持缄默。”“可我一定要问你的意见。”“那么我一定会提出我认为正确的见解。”“如果你那样做,我就要处死你。”“我并没有说过我是不死之人。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你要做的事是杀戮,我要做的则是死亡,但是我不怕死:你要做的是灭亡我;我要做的是无悲而死。”
一位运动员在面临不切除私处就会丧命的危险时,也是这样做的。他的兄弟,一位哲学家去探访他,对他说:“老兄,你打算怎么办?切除它,重返体育馆吗?”然而这位运动员心意已决,选择了死。有人问爱比克泰德,这个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是作为一位运动员还是一位哲学家。爱比克泰德的回答是:“作为一个人,一个驰骋在龙争虎斗的奥林匹克赛场的运动员,一个熟悉这个赛场的人,而不仅仅是在体育学校里受过涂油礼的人。换个人也许会选择为了活下来在所不惜,要是掉了脑袋也照样能活的话。这就归因于本质了,它的力量十分强大;他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习惯于从把本质从自身剥离,跟其他事物放在一起进行考虑。”
有人问:“我们怎样才能认识到什么适合自己的本质呢?”爱比克泰德的回答是,当牛群遭受狮子袭击的时候,那只公牛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力量,挺身而出保护整个牛群的呢?显然,只要拥有力量,发现它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只要我们有了力量,是不会对这种力量视而不见的。既然公牛的勇敢不是一蹴而就的,人的勇敢也不是;但是,为了夏季的战斗,我们就要在冬季严格训练自己,不要贸然为与己无关的事情分散精力。
想想你的意志要卖个怎样的价钱吧;即使没有别的理由,这个理由也足以让你要个好价钱。也许伟大和高贵属于苏格拉底[3]以及像他一样伟大的人。“可为什么我们拥有跟苏格拉底一样的本质,却没多少人能成为像他那样伟大而高贵的人呢?”难道所有的马都能奔跑,所有的狗都能娴熟地跟踪足迹吗?“那么,如果我天生愚钝,就应该不再努力了吗?”不。爱比克泰德没有苏格拉底高贵;但只要他不低贱,对我来说就足够了;虽然我永远都成不了麦洛[4],我也不会忽视自己的肉体;虽然我不是克罗伊斯[5],我也不会忽视我的财富;总之,我们不会因为达不到最佳状态就放弃对一切事物的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