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法收买的人
世间男女的名声哦,我亲爱的主,
那是他们灵魂的珍宝;
若谁偷去了我的钱袋,犹如偷去了无用之物;钱很重要,又无足轻重;
它是我的,是他的,是千千万万人的奴隶;
但他偷走了我的美名,
这无法让他富有,
却真正让我贫穷。——莎士比亚
荣誉高于金钱。——法国谚语
首先,有些人是可以收买的,像这样缺乏道德的人还为数不少,只要给他们钱或给他们酒喝,他们就会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如今谁不知道贿赂与腐败已让选举变得空有其名,不再是我们享受自由的途径。那些出卖自己的人只能称作奴隶,收买他们的人也缺乏诚信,缺乏原则。自由本身就包含了谎言。有一位演讲者曾高呼:“我脚下是一片自由的土地。”听众中有一位鞋匠驳道:“你错了,你脚下踩着的是那双你还没付我钱的靴子。”
当年诺曼·马切欧德脱离斯科特教堂时曾说,如何让反对者们接受自己的做法,又不违背自己的良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不管他走到哪里都是对他的鄙视,都是嘘声一片。他曾在一封信中提到:“今天我在霍利鲁德的小教堂里见到一座墓碑,上面刻着这样的铭文:‘躺在这里的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希望我的生活也能像他一样,能配得上这般颂扬。”
愚昧无知和粗心大意的人容易被那些缺德者所摆布,而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愚昧无知的。一次,一个法国江湖游医被带到了巴黎的惩教署的审议庭,原因是他在蓬特诺伊夫引起了交通阻塞。法官问他:“你竟然能让那么多人聚到你周围,并甘愿掏钱买你所谓的灵丹妙药,你是用的什么办法?”游医答道:“阁下,你知道一个钟头内有多少人穿过蓬特诺伊夫大街吗?”法官道,“我哪里知道?”“那我告诉你吧,大概有一万人。那么,你觉得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有脑筋呢?”“呃,可能100人吧。”游医说道,“这么多呀,那把这100个人给你吧,那剩下的9900人就是我的顾客了。”
贿赂无处不在,人们不再有正直的心灵,不再有自尊自爱,不再有高尚情操。倘若还有的话,他们就会唾弃任何形式的贿赂。政府官员收受了贿赂,不管货物是否合格便给出了通行证。这样一来,士兵们在行军路上,掺假的皮鞋坏了;劣质的衣服破了,罐装的食品也已变质了。纳尔斯船长谈到水手们在北极时携带的食品和装备时口气颇为伤感。这一切都是由于基层政府部门受贿和贪污所造成的。
诸如此类非法取得回扣的情况还很多。有的官员收受支票贿赂,并存入自己的账户。很多人就是这样薪水不高,生活却极为富足。有一家公司,由于诸多此类腐败行为太多,只有在办公室门口贴出这样的告示:“公司工作人员严禁收受贿赂。”还有,厨师收取送货人回扣,酒窖管理人收取酒商回扣等。
有一位发明家提议,可将那些有此种行径的人记录在案,但国务卿否决了。他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们所需要的是一种能让人们正直的机器,但恐怕这样的机器是造不出来的。”“我们需要正直的人!”我们随处可以听到这样的呼声。警察局里也常常透露说,小偷和诈骗者原本也是自信之人,可最终他们却从自信走向了毁灭。我们最需要的是那种值得信赖的道德品质,这种品德让人觉得可靠。用你的行为告诉大家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在其它国家情形也大致如此。俄罗斯、埃及和西班牙最为糟糕。在俄罗斯,公务员的腐败司空见惯,甚至一些高层的官员也是如此。只有金钱能为你开道。贿赂的形式可以说是五花八门,超乎想象——从家具商和相关部门官员之间的各种协定到直接的实物贿赂都极为普遍。借口是公务员收入过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的铁路兴建耗资巨大,除了付工程师和工人工资外,工地监理和主管也从中捞取了不少好处。波斯大使来访时,王子门奇科夫和父皇一道陪同大使游览首都,这位大使一路仔细观看那些金色穹顶,花岗岩石柱,以及绵延数英里金碧辉煌的店铺,但脸上却一直带着一种东方人特有的冷漠。最后,沙皇用忧虑的口气低声对王子说:“我们就没有一样东西能把这家伙镇住?”王子答道:“有的,陛下,给他看看修建莫斯科到圣彼得堡铁路的账本就能镇住他了。”在西班牙,船只要想进港就必须先向海关人员行贿。他们的借口同俄罗斯一样,也是称公务员收入过低,如果不收受贿赂简直就无法维持生活。
这种现象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极为普遍,不管何种体制下的政府——君主政体、贵族政府或是共和政体。重要的不是体制,而是执政者。政权可以成为整个社会的祸根,也可成为人民的福音,关键看掌权者如何操纵政权,仅为私利还是明智公正的统治。若统治阶级内充满私利思想,对整个国家来说必将是一种悲哀,因为这种不良风气会扩散到各个阶层,甚至社会底层。生命之河将变得只剩自我。原则被抛之脑后,正直美德将被遗忘,忠诚也将不复存在,社会将变成一个利欲熏心的场所。
不过,每个时代都有一些拒绝受贿的人。即便是那些最为穷苦的人,在责任的驱使下,也会拒绝为金钱而出卖自己。在北美印弟安人眼里,对财富充满欲望的人是不配称之为勇士的。所以,担任首领的人一般都是整个部落里最贫穷的。最能带给整个民族光明与荣耀的也都是穷人,以色列是如此,希腊是如此,罗马也是如此。伊莱沙德在被召唤为先知的时候还在垄间劳作,辛辛纳特斯在被赋予罗马军队领袖时还在田里辛劳,索克拉特斯和埃帕明农达斯也是希腊穷苦大众的一员,我们信仰的创立者们也曾在加林以捕鱼为生。
阿里斯蒂德斯因为他一贯的正直与诚实被誉为“正义的使者”,他胸中的正义感没有丝毫瑕疵,克己精神无可指责。他曾在马拉松,萨拉米斯奋战,在普拉特战役中担任指挥。虽然他在政府地位最高,但一直到死都依然清贫。没有什么可以收买他,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偏离职责。据说,因为有了他这个榜样,雅典人民都变得品德高尚。
迪摩西尼斯虽然口才卓越,但却容易收买。亚历山大手下的一个酋长哈帕鲁斯来到雅典时,演说家们都看中了他的金银财宝,迪摩西尼斯也是其中之一。口才再好,为人不正有什么用呢?他去拜访哈帕鲁斯时,这位酋长注意到迪摩西尼斯很喜欢一个国王用的华丽镂花酒杯。酋长让迪摩西尼斯把酒杯拿在手上掂一掂看有多重。迪摩西尼斯问,“这个杯子价值多少?”哈帕鲁斯告诉他说,“价值20泰伦。”当晚,酋长派人把杯子送到迪摩西尼斯府上,迪摩斯尼斯收下了,里面还装着20泰伦。此事给这个演说家带来了耻辱,不久后他便服毒自杀了。
与之相反,西塞罗从不收受礼物,对手送的也好,朋友送的也好,他一概不收。他被暗杀后不久,卡萨看到他孙子手里拿着西塞罗的一本书,这孩子试图把它藏起来,但卡萨一把夺了过去,翻了翻后又还给了他孙子,说道:“我亲爱的孩子,这是个卓越的人,深爱自己的国家。”
正直勇敢的人不会为金钱而工作,他们会为爱、为荣誉、为品格工作。在索克拉特斯宁死也不愿放弃对于正确的伦理道德的追求时,在拉斯·卡萨斯努力减轻印弟安穷人所受的折磨时,他们都没有想到金钱或地位,他们致力于传播思想,为了缓解大众的苦痛而努力。
在波普指派迈克尔·安杰洛指导圣彼得工作时,迈克尔欣然同意,而且不要任何报酬,他说他工作是出于对上帝的爱。布鲁塞尔的威尔茨对一位想购买他画作的绅士说道,“你把钱收回去,金钱只会让艺术走向毁灭。”不过,也得承认威尔茨是个性格偏激的人。
从政的人,对地位与金钱的要求总是太多。因公收到的礼物,若不是因秉公办事所得,通常都属于道德上的腐败。与对国家的忠诚和热爱相比,这种腐败显得尤为低劣。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把个人利益放在首位,那么,他的政治素质和道德品质都好不到哪里。
安德鲁·马弗尔是古罗马时期的一位爱国者,他生活在一个纷乱的时代,他出生于查尔斯一世统治初期。年轻时曾在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学习了四年,随后他游历欧洲各国,在意大利时遇上了米尔顿,建立了终身友谊。回到英格兰时,内战正进行地如火如荼。虽然他一直是宣扬和捍卫自由的斗士,但似乎看不出来他在这场战争中站在哪一边。1660年,他当选为家乡议会一员。在任职期间,他一直给市长以及选民写信,告诉他们一些议会事务的进展情况。
国王利用其朝臣及叛教爱国者不择手段地捞钱,他花数十万英镑来收买他们,但无法收买马弗尔。他出版了很多讽刺朝廷和朝廷寄生虫们的作品,在各阶层中传播开来,从国王到街头小贩都读到了他的作品,国王决定拉拢他,对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阻挠、色诱,均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那些不正当的女人真想不通是什么力量使他能拒绝诱惑。无论在威逼诱惑,还是拉拢腐蚀面前,他都毫不动摇,始终如一,坚持原则。在这样一个男人缺乏正直,女人不知廉耻的朝廷里,马弗尔用自己近乎完美的品质,用自尊自爱,证明了自己的魅力。
查塔姆的皮特和厄尔被任命为军需官时,他拒绝收取他工资以外的任何报酬。在和平年代,军需官可以掌控巨额信贷,折合下来约有几十万镑。他本可以将这笔钱的利息占为己有,但查塔姆从不占任何便宜,捞任何好处。他也从不接收受雇于英格兰的一些外国贵族的行贿。他品格高尚,公正无私,一如他处理金钱问题的态度。
科学家们身上也体现了同样的自我牺牲精神。汉弗莱·戴维先生千辛万苦发明了安全灯,这种灯能降低矿工在易然气体环境中工作时的危险,他没有用它来获取专利,而是用来造福大众。有一位朋友对他说:“你完全可以用专利来保护你这项发明,这样每年可以有五千到一万的进帐。”戴维对他说,“不,我亲爱的朋友,我从没这样想过,我的发明是为人类造福的,我想要的东西都有了。更多的财富只会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无法安心追求我最喜爱的事业。更多的财富也无法提高我的声望或是增加我的快乐。毫无疑问,财富倒是让我能给马车套上四匹马,但即便大家都说汉弗莱先生坐的马车是四匹马拉的,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追随者法拉第也是如此。他富于想象,一心扑在科学研究工作上,就像是为科学而生。他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将每一个新发现与更多的奥秘联系在一起,引出更多的发现。他不是唯物主义者,他的哲学观是对科学教条主义和宗教宗派主义的有力抨击。他在知识的海洋中颇为谦卑,心态犹如孩童——任何一点儿发现,都会使他欣喜若狂。他会惊喜地说,“臭氧!还有氧!大半个世界都是臭氧和氧构成的,真是太奇妙了!但我认为,我们对这个奥秘的认识才刚刚开始。”
法拉第对自己相对清贫的生活感到满足,他不是为钱而工作。他要是愿意,他完全可以拥有一大笔财富。他没有申请任何专利,他所有的发明都献给了公众。他非常清高,对牟利的诱惑不屑一顾——虽然他所遇到的还算不上诱惑——但他还是更愿走纯粹的科学之路。他注重探寻事物的本质,而他的发现总让他惊叹不已:“现在还无法解释这些现象,但这使我们明白,目前以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对其还知之甚少,但以后会为我们所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