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刘厨子,重新烧一点新鲜开水来!水壶里面的水都已经凉了。”
“好的,稍等一会儿,我这里的水已经响了,马上就开。”
幕友掩上木门,又回到了凳子上来。
里洪问:“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幕友说:“在所有里长之中,应该是最卖力的一个。”
里洪又问:“此话怎讲?”
“你看往天,他带我们到处找人,跑了那么多路,始终没有提过任何条件。这次维修城墙,数他带来的人最多,进度也是最快。你老爷吩咐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努力去做,而且率先完成。”幕友知道,李茂盛掌握有几个女子的情况。他也想从中沾光。所以就在里洪面前,竭力举荐李茂盛。“这几天,他又替我们做了很多事情,就连其他村子的情况,也在暗中帮我们监视。前天,昨天,今天,他又把大明残余分子的活动,给我们讲得清清楚楚。这样一来,我们省了很多力气。光凭这几件事情,其他里长粮长,没一个比得上他,真的不错。”
“是呀。人生地不熟,要不是有他这种人,我们连头绪都理不着。”里洪说,“不过,我看他也是一个撒谎的人。十有八九是想借刀杀人。”
“就算他撒谎也罢,借刀杀人也罢,都无所谓了。眼下这种情况,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没野心的人,往往不会主动来讨好我们。有点野心,未必就是坏事。只要随时把他提防着就行了。”
“要不这样吧,你试探他一下。名正言顺给他一点权力,让他毫无顾忌,一心一意给我们卖命。”
“好吧。”
里洪看了幕友两眼,还想说点什么,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幕友猜不透里洪心里在想什么,就拿一双眼睛,把里洪紧紧盯着。
“一个事情……”里洪犹豫一阵,才开口说道,“我可要早点提醒你。”
“什么事情?”幕友见里洪突然严肃起来,以为自己出面过于多了一点,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情。便抬起头来,又连同上半身往后一偏,诧愕地说道,“老爷明示。”
“哪怕你藏在心里,从不表露。但我也知道,你爱贪那杯。而且,还喜欢独来独往,不让别人知道。”
里洪是个老师傅,一看眼神,就知道幕友跟自己都是那号人。可飞花渡那件事情,搞得太没水平了。事后他仔细一想,很多事情,确实都是败在那事上面。到了正县以后,里洪心想暂时收敛一下。谁知李茂盛又来引诱他,把他逗得痒痒的。
李茂盛一走,里洪权衡了一下。目前形势严峻,而自己沉迷在里面,已经约束不住自己了。如果幕友再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只怕要误大事。幕友本身是个老滑头,会偷嘴,也会抹嘴。弄得不好,他在底下悄悄把事情做了,自己都还蒙在鼓里。所以他一反常态,先给幕友划了一条红线。
“你我两个都是男人,不说我也理解。但椅子没坐稳之前,你必须忍耐一下,不许跟着乱来……”
幕友听了一阵,原来里洪说的是那个事情。他悬吊着的心里面,嗵声落了下去。
“哎呀,把我贬来分文不值。听你那个口气,就像我真要把它当饭吃一样是吗?”幕友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接着说道,“我贪是贪,但我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干,什么时候不能干。你看这几天,城里来了好几个,起码有七八分姿色。我该没下过手嘛?你说是不是吧?”
“算你知趣。不过你也不要着急。你我两个,又不是胡子底下接饭吃的关系。等我站稳了脚跟,负责给你找几个回来。将就你我两个的家属,都还没来,依你去碰她十个八个,也无所谓。”
幕友嘻嘻一笑,说:“反正听你安排。”
“安排,哄他们是吗?最多一夜,负责叫那些女娃子呀,二婚嫂呀,把你弄得服服帖帖。”
“你说得太离谱了。”
“离不离谱没关系,先给你一个任务。早一点把那几个有些姿色的给我看管紧点……”
“你不担心我抢你生意?”
“你?量你没那个出息。”
“你不担心,我倒担心起来。”幕友再次回到凳子上面,坐了下来,一本正经说道,“这段时间,尽替你出面,时间长了,只怕不好。现在,你身体好了,我也应该退到幕后去了。”
“问题不大,反正这里没人认识你。县丞他们不日就到,人员一齐,你自然就轻松了。”里洪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徐家碥那个事情,你看怎么办?”
“徐家碥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整个村子,都烧完了。”幕友担心说,“弄得不好,会激起民愤。”
“所以我心里很不踏实。”里洪埋怨起来,“这个把总也是,一点不动脑筋。就算要这样做,也该讲点艺术吧。既要达到目的,又不能让底下那些狗家伙有所察觉。”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有这个水平吧?一天到晚,浮面跑。尽做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关键时候,反而出难题,制造矛盾。不仅一路到头狂妄自大,甚至还公开呐喊,就是县太爷喊干的,谁敢怎么样?”
“龟儿子,不动脑筋!本来我就搞得很为难,还把我捅出来。”
“你可不知道呀,经常捏造事实,说谎话就有他,拆台就有他。特别是把烧酒喝到头脑发热的时候,张开嘴巴,胡乱表态。如果你在他旁边,往往把你搞得很尴尬。简直不喜欢他。”
把总为难过幕友,幕友肯定要说他坏话。
“这次,造成这么大的负面影响,回来稍微提一下,就拍桌子,扔茶杯,大发脾气。说什么‘村子里面尽是茅草房,火一惹就燃起来了,谁也没估计到竟然有那么严重’。随便怎么说,刚刚开头,也不该来得这么烈。再傻的人都知道,没把握的事情,要试探着来。你看,就他不知道。朝廷也是,为什么要用这种人嘛?可以说,闭着眼睛,随便牵个出来,都比他有水平。”
“我是有那个权利的话,早把他贬了。”里洪想了想,说,“现在已经挽不回来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是喊他一路,马上把曹兴发、良补锅匠、徐青山这几个家伙,以及徐家碥的二十几个调皮鬼,全部给我抓起来。天黑以后,通通赶到落魂桥去。记住,除了几个女的,一个也不能放过……”
“你的意思,要把他们全都……”
“割了。”里洪把手板打直,做成刀型,在脖子上来回锯了几下。“斩草除根,彻底防患于未然。”
“这样一来,还有人敢来胡闹,我就不信。”虽然幕友赞成这种做法,但他担心把总办事不力,“可是把总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分之百要出问题。”
“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光喊他去,肯定做不好。”里洪说,“这些事情,我又不便出面。只有你,亲自带几个差役去督促他。”
“我?”
“对。反正要做来疤都不留一个。绝不能让其他调皮鬼,有半点察觉。”
幕友想了想,把嘴巴贴近里洪耳朵边上,轻声说道:
“你看这样对吗?行事之前,让所有人都换上明军服装。再把时间选在麻麻黑的时候,既要让人看出是明军所为,但又不怎么看得清楚大家的面容。”
“你的脑袋瓜子,还真够用嘛。连我都没想到……”
“可能要比他强一点吧。”
两人正在商议,刘厨子含着烟杆,提开水走了进来。两人随即闭嘴,并把杯子推到了刘厨子面前。
刘厨子冒失,一不小心就把茶杯里面的水加潽了。回过头来又把茶杯打倒,弄得一桌子都是水,还差点把花名册浇湿。
“没事,下次小心一点就行了。”
虽然幕友帮他解了围,可刘厨子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抹干桌子,独自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