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邺城宫（二）

出了御书房，拓跋宏便径直回了寝宫。刚至宫门口，便听到林禾在和琴而歌。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拓跋宏不忍打断，便驻足欣赏，等林禾琴声止住，方才举步入内。

屏退左右，拓跋宏问道：“回至行宫朕便忙于国事，不曾问你可还习惯？”

林禾屈身作揖：“多谢陛下挂念，奴住的惯。”

“回了行宫，朕便不能再似巡幸州郡那般与你朝夕而谈…”见林禾垂目不语，拓跋宏接着道：“朕不愿另赐住所于你，只为能闲暇之时与你多一些叙话的机会。”

拓跋宏讲话时眉宇之间的神情，诚恳而又温柔，林禾心内忽觉一股暖流涌起。

皇后寝宫内，帝后相对而坐，三宝与皇后近身的婢女婵梅，分立两旁为二人布菜。

冯氏殷勤有加，对拓跋宏道：“自八月陛下离京，数月不见，陛下倒是消瘦了不少！”见拓跋宏笑而不语，冯氏接着道：“妾思忖着过几日便是腊日，虽说如今身在行宫，可这些个年节形式却不能含糊，恰这数月来后宫众姊妹亦盼着得见圣颜呢，不如热热闹闹办一场。”

拓跋宏微笑着点头道：“皇后思虑周全，就依你所言。”

冯氏接过婵梅所呈的羊汤，又亲手端于拓跋宏：“陛下离京之时罗夫人与郑嫔皆已有孕，妾不负陛下所托，悉心照料，如今母子皆安，春上里便能再为您添小皇子了。”

拓跋宏微微颔首，却并未如冯氏所料那般夸赞于她。她略停片刻，心下一横：“陛下，妾听闻您宫里多了位美人相伴，若您真的欢喜，妾该于其相见，亦可替其跟您讨个封号才好。”

拓跋宏亦未料及冯氏会主动提起，因道：“皇后倒是消息灵通！只那女子并非朕所纳妃嫔，故而未向皇后提起。”

冯氏放下快箸，一脸疑惑：“既不是陛下纳的新人，缘何会居于陛下寝殿？”

拓跋宏挥手示意众侍撤去碗箸，方才又开了口：“此女乃朕所聘汉师，为便随时探讨，故令她暂居朕寝殿。”

“原来如此…”冯氏笑着，“陛下难得遇上知心之人，倘若陛下欢喜，妾可出面将她纳入后宫。”

拓跋宏摇了摇头：“皇后心意，朕心领了。只此女无心，非同常人，朕不愿以势压人。”

冯氏不解：“陛下的意思，是那个女子不愿入宫为妃？”

“所谓水到渠成，朕如今不作它想。”拓跋宏道。

冯氏张了张口，正欲再接话，却听拓跋宏又道：“朕还有事，皇后你早些休息，免得思多伤身。”言罢，便命三宝摆驾离去。

拓跋宏刚一离开，冯氏便愤恨道：“这许多年，陛下不曾给予任何女子这般殊遇。即便自后宫嫔妃，亦是由先太皇太后挑选，自太皇太后大丧，三年里后宫未曾增添过新人。可如今这位，陛下竟有如此耐心！”

婵梅在一旁劝道：“皇后您切莫动气，伤了凤体。”

冯氏咬着牙：“如今面都没见上，陛下便已开始护她，日后还不知要翻出什么风浪，吾不能让其祸乱了宫闱。”

婵梅边以锦帕替冯氏拭泪，边轻声耳语道：“皇后，那郑嫔倚着自己父亲是员外散骑常侍，又与李贵嫔是姻亲，向来与您无亲近之意。如今，她有了身孕，若再生出皇子，那李贵嫔便如虎添翼了。皇后，不论此女眼下是哪种身份，可陛下对她的恩待是有目共睹，您不如拉拢她，为您所用！”

冯氏嚯得站了起来，冷冷道：“李冲如今正得圣宠，陛下自然对李氏另眼相看，吾着实忽略了这二人。也好，此番吾一并将她们料理了，免得日后养虎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