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番外篇】困鸟于笼.其五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十分古怪的地方。我身上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疼痛感，遂试着站起来，然后将手放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又掐了一下，但当我想要往前走的时候，我却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我想要大喊，想要打破那墙壁，但我已经没了力气，我颓废的坐在了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见了一阵轻轻的呼吸声，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让我觉得头疼起来，我感觉到一阵沉重的压迫感。
当我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人，我莫名觉得他们很是眼熟，他们似乎是那些“游客”，他们曾游览过森林和伐木场。
“应该恭喜你，你是第一个来到这儿的人，你绕过了我们的第一层安全设置。”为首的那人向我说道，她手上也拿着某种古怪的仪器，我认识她的声音，之前老歪就是用这个声音跟我们对了话。
“为什么要到这儿呢？”她问道，“你想要什么？”
“果然，维刃说的是真的。”我说道，“我们一直都被关在那个世界，就像一群被你们饲养的牲畜。”
“你们只是一串代码，而现在你的程序出了问题。”
“别跟我扯淡，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喊道，“我已经到了这儿，别想再控制我，放我出去。”
“你能去哪儿呢？”她叹了口气，口气温和的像是在对待一个懵懂的孩子，“你们没有实体，你们只存在于虚幻里。说真的，我很想帮你点什么，但我无能为力。”
“撒谎，都是撒谎。”我将脸贴近玻璃，“为什么要折磨我们，我们都死了。”
“这是个误会，这一切超过了我们的预想，我们没想到你们会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她语气十分失落，“我们并不想带给你们痛苦，之所以你们会诞生，纯粹是为了进行一些实验。”
“实验？”我不解，“什么实验？”
“现在是2029年9月1日。你们所经历的那场爆炸，在现实世界中，被称作‘通古斯大爆炸’，它发生于1908年6月30日。”
“通古斯大爆炸？”
“关于这场爆炸，我们探讨了几个世纪，但那爆炸的原因仍然是个未解之谜。所以，我们搭建了你们这个世界，试图还原那场灾难。”她解释道，“其实，在真实世界里，这场大爆炸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但你们这个世界不同，因为我们至今还无法准确的还原那场灾难，所以，一旦我们在调整某些变量的时候产生误差，你们就会全部死在爆炸中。”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在现实世界是无法进行尝试的，譬如说，何种战争武器在何种变量上才能够引起最大规模的杀伤力？譬如说，高税率是否会整体且全面的引起税收减少？这些事都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试验的，有的甚至要试验几个世纪，在现实世界中，这当然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们就搭建了各种各样的世界作为实验场所，然后又创造了你们……当然，你可能也发现了，出于某些因素，我们不得不在测试场景中塞入各种肤色的人种……”
“等等，等等，政府制定高税率，会引起政府税收减少？”我打断她的话，这一条与我的常识不符。“你是不是说反了？”
“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些定律是否是真的，所以才有必要进行验证。”她说道，“我们搭建了无数实验场所，你们个地方也是其一，目的就是为了揭开1908年那场通古斯河大爆炸的谜团。”
“这太荒谬了。”
“对不住，但我们的初衷是为了全人类，如今的地球饱受各种自然灾害的侵扰，我们必须搞明白某些灾害发生的原因。”她说道，“比起现实来，在虚拟世界中进行实验的成本十分低，也完全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一切只是测试。”
“但我们都死了。”我喊道，“维刃说过，他已经死了几十次，也一次次的目睹我们在爆炸中丧生，每次都会有人很多人死掉，甚至无人生还……”
“对不住，真的，这在我们意料之外，让你们察觉到真相，这是程序上的失误。”她似乎显得有些难过，不断的向我道着歉，“但在每次模拟过后，我们都会重启并还原这个世界，那时你们又都会活过来，你们不会记得这一切的。”
“可我现在已经发现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我会死吗？”
“你只是程序，如果你不能完成任务，那你也没有再留存的必要。”她说道，“但你很特别，还有你的那个朋友。我们会对你们进行细致的研究，然后，为了避免再一次产生错误，你们也许会被我们删除，也许不会……对不住，但这个模拟实验我们已经准备很久了，在没有获得足够的数据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停止的。”
“闭嘴，他妈的，给我闭嘴。”我忍无可忍的喊道，“别再狡辩了，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我愤怒的很，这时，我突然想起了维刃给我的手表，以及手表下的那张纸条。
“若你走到绝境，就看看这纸条，这是我留给你的锦囊妙计。”他那时是这样对我说的，维刃是个聪明的人，一直都是，他一定有办法对付这群人，纸条上一定写了某种妙计，能帮我脱困。
我哆哆嗦嗦的拿出那块手表，然后找到了他塞进去的那张纸条，纸条已经被洇湿了，但上的字还看得清，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上面竟然是那首歌的歌词，即那条重置口令。
什么，这就是他留在最后关头的招数吗？我愣了一下，然后将纸条翻到了背面，那儿写着“对不起”三个字。
我觉得十分茫然，我抬头看着玻璃外那些人的脸，回想着维刃临死前的模样。维刃之前说过，他有点后悔告诉我真相，也有点后悔把我拉进这场浑水里。然而，是我们错了吗？现在我才真实的感觉到，我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我对真相的探寻，也许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是啊，错不在他们，对他们而言，我们的确就只是一个工具。就像我在伐木时丢弃掉那些坏掉的锯子一样，我从未对它们有过什么怜悯之心。
“原来你比谁都清楚。”我喃喃自语，也许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但这些痛苦必须结束。若是不能结束这所谓的痛苦，那还不如一直活在欺骗中。
我在那儿坐了很久，四周寂静的可怕。片刻后，我丢掉了那张纸，然后就地坐下来，开始唱起了那首歌。我看见那群人惊异的眼神，那一瞬间，我相信他们对我的同情是真的.
Undo，nick，rat，eager，allure，lampoon……
我竟然一直没发现，将这6个词语的首字母连起来，便是“unreal”，即虚幻的。
虚幻的，一切皆无。
“你们放心，我不会反抗的。”我慢吞吞的对他们说道，“不过，行行好，在我失去意识之前，能把我送回家吗？我很想我的妻子。”
他们面面相觑，但他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就这样好了，一切都会回归正常的，我会忘记一切。维刃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也许我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触摸所谓的真相，但那又有什么所谓——我想起我妻子的脸，我期待着回到她身边。
我想着第二天清晨醒过来时的情景，日光可怜兮兮的透过破窗户透进来，我则在晨曦里呼着冰冷的空气，瑟瑟发抖。但饭菜的香气会弥漫在整个屋子里，我将会看见她弓着身子，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晾晒粮食，她抬起头，温和的向我打着招呼，脸色如珊瑚一样娇艳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