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海濱國際機場，位於海濱首都規畫區的一座機場，國內外連同專機大部分都在此地來回，可以說是這一塊區域最大的轉機處，其中，第一航廈專門提供國外客人使用，包括一些從未入境的外國人。

「張葉清小姐是吧，來自中國，目的是留學」

一名海關的白人以一口流利的英文詢問張葉清，看得出是刻意要測試對方的英文能力。

海濱這個國家是以中英兩種語言為母語，國民基本上都能掌握這兩種語言，國家也是各種膚色都有，算是一個多民族大融合的國度，基於多樣化的包容度相當高，平常的情況下是不會對外國人問東問西追根究柢，主要是這名少女的單子上明確寫到入學的是海濱第一中學。

與一般的學校不同，海濱第一中學是相對高基準的學校，別說對國外的學生有極大要求，連普通的在地學生都僅有數人能夠入學，屬於海濱的頂尖學校，正因如此，海關才會稍微考驗一下，確定這份單子上面的證明究竟是真是假。

「······是」

與海關所期盼的自信回應不同，張葉清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語，嘴裡勉強擠出一個幾乎不可聞的字。

「那就好，歡迎」

不管對方的回答如何，只要文件屬實就沒有任何拘束的理由，加上後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入關，海關這邊也就草草了事放人通行。

「······謝謝」

張葉清微微躬著身子前進，膽小怕事的上半身與下半身優雅大方的步伐截然不同，兩種詭異的結合也造就不少人側目。

踏進大廳的那一刻，來來往往的人山人海顯示出這個機場的擁擠與繁忙，年邁的退休旅客、年輕的出差人員、失意的投資失敗者等等，許許多多的人穿梭在此地，根本無暇顧及周邊的其他人，因此不經意的擦撞都算是常有的事情。

「小心一點不要站······」

一名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在機場當中，突然碰見張葉清來不及煞車，直接撞到對方的肩膀。

左右兩邊都有人潮無法前進，不少人為了節省時間就會硬是從空隙穿過，這種行為自然就容易與別人產生交錯，大多數的下場都是吵上一架不了了事，然而，這次卻與以往不同，率先倒下的反倒是看似身強體壯的男性一方，倒地時發出的聲響立刻引起周圍人士的注意。

「啊！」

中年男子沒有防備導致後腦重重接觸到地面，剎那間的強力衝擊讓人當場昏厥過去，整個人呈現大字形倒臥在地上。

由於大部分的人都專注在自己手頭的事情上，幾乎沒有一個人清楚事件的起因與經過，只知道有個人莫名其妙躺下，看上去有點像是個將死之人，於是聰明的路人趕緊通報相關單子，請求警察派遣人員來解決這個問題。

「怎麼回事！」

身穿制服的警察們不到一會出現在現場，幾個人合力將附近封鎖，連帶請救護人員將人送去醫院，短短的幾分鐘就將一切淨空。

事情當然不會就此結束，警察們分批開始質問待在附近的民眾，特別是那些手機裡面有著目擊證明的人全都無一例外的帶去做筆錄，至於有關係卻礙於時間問題無法留下的人就只能留下護照號碼，將來若有進一步狀況發生才會進行聯絡。

倒下的中年男子生命無礙，加上監視器明顯看出是此人違規在先，衝撞少女卻因重心不穩跌倒，後腦撞到地面才會整個人昏厥，警察人員將張葉清的資料留下便迅速放人，畢竟說句難聽一點的話，一個成年人撞上小女孩居然自摔昏迷，想必等到人清醒以後都不見得能夠接受這個事實，與其讓一個小女孩聽一個氣急敗壞的老男人吼叫，還不如他們直接出手把事情了結。

「······謝謝」

張葉清伸手拉扯蓋住雙眼的細長瀏海，將象徵人類感情的雙眼完完全全封閉住，不給任何一個人觀賞的機會。

剛下飛機就碰上無妄之災，對一個內向怕生的女孩來說簡直就是一次巨大打擊，要知道離開熟悉家鄉前往海濱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國度已經耗盡了將近一年份的勇氣，尤其是面對父親張冠元的凶狠表情能夠坦然說出心中想法再將資料遞給母親觀看都是挑戰，好不容易做到這種地步卻沒有受到上天的眷戀，對一名少女來說著實感覺到無比的失望。

「小葉不要傷心，咱們才剛到而已，很快就會遇到好事！」

此時，張葉清將一直都掛在脖子上的一根擬人竹子吊飾拿下，以腹語術的形式為這個小東西製造出聲音。

看在旁人眼中，這種可怕的行為簡直把一批普通人嚇到退避三舍，不少人都以為身邊的少女陷入瘋狂狀態，於是紛紛往旁邊一站當作甚麼事情都沒有看見，默默的選擇轉移視線不去理會。

「······恩」

張葉清緩緩點頭表示同意，輕啟朱唇給予擬人竹子吊飾一個溫柔的吻。

大概是重新將精神振作起來，少女的步伐變得輕快不少，拖著行李箱便往計程車搭乘區，隨後將事先記下的地址交給對方，然後抱著期待的心情前往嶄新的公寓。

雖然放心不下的張冠元要求她必須去跟朋友的女兒一起住，一來有當地熟人幫助可以不用擔心太多生活上的問題，二來有同齡人能保證融入環境不需要時間，理論上應該是最好的一種作法才對，不過，對張葉清來說，脫離父母掌控的孩子只想展翅高飛，誰願意跑到別人家中受到其他的規矩所限制，因此事前打電話給對方表示居住地點改為公寓，然後在當天上網去預定一間小房子，趁著家人並未注意到以前簽訂短暫契約。

大膽追求未來是美好的一件事，嚮往嶄新的人生與獨立自主的生活是年輕人該有的本錢，但是，作為一個幾乎不曾踏出父母羽翼保護之下的少女，有太多事情並非是想像中的那般簡單，社會的現實往往會超乎計畫之中。

「······那個，您是甚麼意思」

坐在沙發上頭，張葉清仍然不敢置信眼前這位老先生所說的話，一臉吃驚地瞪大雙眼發出疑問。

「年輕人耳朵比我們老人還不行······簡單來說，我找到了新的學生，錢的部分已經退回去，人家後天就會搬進來，麻煩你去找其他人吧」

老先生並沒有使用英文，而是她相當熟悉的道地中文，當中沒有任何一個字語聽不懂，只是一時之間無法將其整合消化。

短暫契約沒有實質效力，就算一邊要撕毀契約也僅要支付一筆金額較小的費用，說穿了，房屋主人沒有必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如果有更好的客人就不需要在意小小的賠償金，何況這位新入學的學生家境富裕出手闊綽，直接送上一張四年合約並以超出市場行情的價格將人折服。

面對這個空前巨大的變化，張葉清仍然沒有辦法接受，大腦中冒出一堆問號與困惑，始終搞不清楚為何會如此剛好遇到這種事情，直到老先生出聲趕人才急忙將多餘的想法排出腦外，迅速前往附近的房仲業者尋求幫助，務必要在今天之內找到一間公寓。

「······咦？」

房仲業者的一句話再度將張葉清打進萬丈深淵之中，令人久久無法回過神，只能拿出對方遞出的熱茶不斷潤喉。

海濱首都是國際一線都市，海濱第一中學附近一帶所有的正常公寓都沒有空位，理由無他，暑期過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要開學，該搶的人早就先行一步前來佔位，如今的全都是挑剩的地方。太便宜的公寓髒亂不堪環境堪憂，小巷居多容易遭到尾隨潛伏，屬於女孩子絕對不能住下的危險地帶；昂貴的房屋金碧輝煌氣質非凡，挑高的大坪數空間到足以一覽全市的高樓讓人與美麗景色幾乎沒有阻隔，缺點是價格貴到離譜。

不管是哪一張宣傳單與介紹圖都沒有張葉清願意簽下契約的房屋，連跑了幾家店面與網路的房仲專區都沒有滿意的部分，若是要繼續尋找就必須往郊區移動才行，可是，郊區的範圍太廣泛，從離學校地鐵五站範圍內都算是郊區來計算，周邊至少有千萬種選擇，其中每個地區對外國人來說都是一大難題，究竟該從哪一邊找起，或者該說，哪裡比較能夠信賴。

各式各樣的複雜問題糾結之下，張葉清無奈前往旅館定下一個房，至少尋覓一處落腳之地，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重新出發，反正心急吃不到熱豆腐，腳踏實地的進行訪查詢問才是真正的好辦法。

「······為什麼會這樣」

秉持著皇天不負苦心人的想法，張葉清幾乎一刻也不得閒，掃過離學校五站之內的全部房仲業者，幾乎將腳底下的運動鞋磨破，連白天都轉變成黑夜。

對這座城市理解太過膚淺的她不明白夜路不能走的道理，結果，在前往某間公寓的小巷中遭遇到一群不良混混的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