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解穴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扼杀了迟韶的意志，她也不知怎的了，双眼顿时一黑，四肢骤然麻木了头重脚轻，竟无法控制。短刀从她手中脱落，掉落在地上。迟韶也随之倒下。
大约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后，后院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女子身着赤衣，长发披散，身姿曼妙，步履轻盈。就算是武艺高强的人看她一眼，也绝对看不出她在武学颇有造诣，纯熟的内力以及诡异的湘西巫蛊术相结合，造就了她就算已近古稀之年，亦有少女般动人的容颜。
她将那掉落在地上的牛头面具捡起，淡淡叹了口气，心道：“我曾不想与大褚为敌，不过姬冶的事情，而后孙氏书堂的事情，我都有参与，尊师亦在对方的队伍当中，身为徒弟，虽说已然出了师，却依然不敢与师父为敌。瞒了师父一次，师父应该也已察觉我与生死门的关系，与孙氏的关系。曹懿，十数年前我单斗斗不过你，只能用邪术将你的手下困在书堂之外。不过现在有人与我为伍了......我这次是必须要明确立场了。你的儿子，我大概也帮不了了。”想罢，便手指微微一错，将那面具捏得粉碎。
她这才将目光转到迟韶身上，微微蹲下身，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便见数以万计的小飞虫从身后的木门中飞出来，飞到迟韶身边，分别揪住迟韶的衣角，将她抬入了屋中。
“生死门，地狱道。抱歉了迟大人，看来你也势必要走这么一遭了。”女子淡淡叹了口气，轻轻一拂袖，踏入生死门中，将门关上。
方才曹懿和迟韶打得迷迷糊糊，两败俱伤，曹懿认为迟韶是常卿，迟韶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倒是血性被激发了出来，乱了心神。曹懿闭合双眼，将心神全部放在那根长棍上，而迟韶为了不被迷惑，黑布蒙眼。二人都不清楚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路数如何，但她确实看得明明白白。
她这十几年来也在暗中调查曹懿，关注着曹懿的行动，而就在十数年前，也就是她刚开始关注曹懿，吕乔尚且还没有死在府中的时候，她便发现，曹懿虽是不通武功路数，但心觉不安，便与吕乔一同研究出这种“法术”，不需要强大的武学功底以及内力作为基础，只要心神坚定，便可以掌控的一门武学，说来颇为玄幻，但他确确实实被运用了出来。
这门武学尊崇的与传统理念不同，人们素来认为众生平等，应保持谦卑的态度，但这门武学却将就人法天地，亦法众生万物。讲究以强者的姿态，傲视群雄。
以实控虚，亦能以实破虚。这门武学既是吕乔创的，吕乔其人，自然也能研究出破他的招式。而这招式，吕乔教给了他的爱徒，常卿——便是如今的迟韶。
其实曹懿说的没错，这门武学他从未与旁人透露过，若非是吕乔的传人，或是与吕乔关系亲密的人，绝对不会知道这武学的拆法。虽说吕乔一生也收了不少徒弟，但大多都已出师，闯荡江湖行侠仗义，或进入朝廷为官，清廉正直。剩下的，尚且年幼的弟子们则在吕府，而十数年前那一把火将吕府的人全都烧死了，就连吕乔也不例外。剩下的，就只有常卿一人，下落不明，尚还有存活的可能性。由此得出迟韶是吕乔的徒弟，并无不妥之处。
他的另一句话也不假。迟韶在这一战的最后确实有杀他的意思，若不是他逃得快，凭借二人相斗时迟韶在长棍上的那几下扰乱神志给他带来的伤害，以及被迟韶的内力震慑到而带来的内伤，他恐怕早就死在迟韶一招之下了。
虽说吕乔当年确实教过迟韶该怎么与之对抗，但吕乔毕竟没有将这秘密明确地告诉她，她也不知这武学的正确抵抗方法，进而在正面与那风相抗的时候，仅仅是几剑，就算迟韶并没有感觉到体内气息有所紊乱，细微的气息还是在她的一颗心沉下去之后封住了她的穴道，让她轰然倒下。
女子叹了口气，将屋内的烛灯点上，扶着迟韶坐到椅子上。她探了探迟韶的脉搏，不禁微微凝了凝眉。她向后退了一步，深呼了口气，轻声道：“迟大人，恕郁茗鲁莽了。”
那名为郁茗的女子将长袖拉开，左手在右手手臂上轻轻划了道口子。她眉毛微微凝了凝，又退后两步，右手两指并在一起。突然，她的两指在空中指来划去，迟韶就似是被人揍了一般，身体不住痉挛了几下，双眼猛地睁开，一口黑血从她嘴中吐出。
这一招隔空点穴之后，迟韶总算是有了些意识。迟韶借着模糊的目光草草看了看四周，注意到站在面前的人，不禁有所警惕，左手本能地放在了佩刀刀柄上。
郁茗急忙上前，在迟韶耳边解释道：“迟大人莫急，只是方才您与曹懿相斗之时，与那几股气相接触的时候被轻微的气扰乱了体内气息的流动，封住了几个穴位，让在下帮您解开就好。”
迟韶大概是不信她，短刀亮刃，刀刃搭在郁茗的脖颈上。
按理来说，迟韶受了重伤，郁茗的武功又不低，倘若出手的话，迟韶这一刀根本搭不到她的脖颈上。就算是搭上了，她也可以轻轻松松将那柄短刀移开。
但她没有。她知道迟韶不是真的要杀她，也不是要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不过是试探。既是试探，那就必须示好，她一来不想与迟韶为敌，而来也不想与鬼蛊娘为敌。
迟韶借着方才点穴而疏通的几口气道：“你......你是谁......这是哪里......”
郁茗恭敬道：“在下郁茗，往后会多有了解。迟大人应该听人提起过生死门吧......生死门，地狱道，摆渡黄泉。我便是这生死门的主人。”
迟韶一听这话就放心了许多。一来是面前这人救过长孙渊，方才态度又那么恭敬，应该不会是敌人。二来她方才借着模糊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面前这人虽说不像是武功有大成者，但光凭她那一刀悬颈却毫不慌乱的性情，在这个年纪，若不是习过武见过世面的，应该不会有这种性格。现在打也打不过，再者这生死门走过一遭，化险为夷，不若就将计就计，先走着看，应该是没有坏处的。
迟韶将刀插回刀鞘，呼吸却再一次骤然紊乱。郁茗双眉微凝，两指忙点在迟韶的胸口与丹田处，又在她的肩颈处点了一指——这下迟韶可就不太容易半途醒来了。
郁茗探过迟韶的气息后扶她坐好，亦是隔空点穴手，将曹懿封的几个穴解了。
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倘若她再晚上两步，这封住的穴便会越来越多，到那时，这气息可就不似一般的乱了，解也是更难解了。
郁茗俯下身来，一指点在迟韶的肩颈处。按理来说，这肩颈处的一穴解开之后，迟韶应该转醒才对。不过照现在这情形来看，迟韶这一觉怕是要睡到午时之后了。
郁茗感慨似的叹了口气。这两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昨天杀了那么多人，今天又和曹懿打了这么一仗，倒也都没闲着，不过昨日的那一晚，她想必也没怎么睡好。今日就让她好好歇歇，倒也无妨。
却说烨炎城那一边，烨炎郡府那边的蓝霆本是觉得迟韶这么几天都没什么动静，看来攻势并不紧急。正欲放松警惕将边防好好修修，巩固巩固的时候，却在那日的午时末收到了从褚阳城那边的传信，将迟韶惹得事简单汇报——除了迟韶闹褚阳宫的一事之外，还有曹缦暗自将那三万府兵的事也一并说了——看来朝廷也知道了这件事。苏丞相还特地与蓝霆说，若需要兵力，尽管往上面报，烨炎城这一道防线必须守住。至于褚阳城那边，苏丞相会在城内加强管辖，加强两城之间几道城门的防御工作。目前只能死守，别无他法。
蓝霆将这信看了三遍，看完不禁冷笑，心道：“若不是朝廷上下懒散的风气一直蔓延，人人都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迟韶最开始只占了镇东安南一代的时候便不肯出兵，她又怎么会带着人杀到烨炎城内......”
没有相邻的郡府的相助，联合夹击，就照现在徐文武凝二人已将烨炎城西部占领的情况来看，那是赢不了的。南部是迟韶军队的驻守地，直到再往南的康宁城还是，西边被徐文和武凝二人占据，东部是海，北面又是褚阳城，已然形成了夹击之势。
迟韶尚在扩大领地范围，烨炎城只会一直处于劣势，晚打不如早打，也许现在宣战还尚且有些胜算。
便在长孙渊的客栈中，一黑衣蒙面男子躲过守卫闯进客栈，跳入长孙渊的房间，将一纸约战书扔到长孙渊面前的书案上。
“哦？这是什么。”长孙渊无趣道。
“约战书。替我交给迟韶。告诉她，明日卯时，蓝大人与她战场上见。”男子甩下这么一句，便身影一晃，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你们蓝大人真是有意思......”长孙渊笑笑，似是开玩笑地调侃道，“迟韶这家伙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孙氏书堂......生死门会出手相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