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约战
将应战书交到苏丞相手上后，迟韶又想了想，曹懿如此举动，于她来说有这么几点好处。一是可以保证这一日曹懿再朝政上会多少有些疏忽，宫中先后没有了程楠铃与曹懿的掌控，外患先不说，内忧便是接踵而至。如此一来，朝中贵臣必当接管朝政——仔细数来，倒只有苏丞相一人值得曹懿如此托付。朝中一乱，倒是为接下来迟韶攻打褚阳城做了准备。
二来，也可以为太子府兵的转移做保障，至少这一日苏丞相的重心应该还是会放在管理朝中事务上，兵力转移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曹懿从未习武，此番却要与她单斗，这倒是有些奇怪。曹懿要么是武学高手，平日多加隐藏，迟韶又未曾与他多交过几次手，多见过几面，隐藏得好让她都未能发现；要么是不会武，纯粹是来送死；又或者用一些异道之术，不仅用法诡异效果诡异，还叫人摸不清头绪，防不胜防。
迟韶个人还是偏向最后者。
不过如此一来，那张纸上所写的东西不说全懂，至少也要有个大致了解，不然到时候就连他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迟韶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思来想去却还是想不到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注解是什么意思。若说这文字是邢的文字，她倒也能懂一点，毕竟文字间互通，字形差不多，大致也能猜出来。
随后她索性也就不再耗费时间，急忙轻功秘密赶去烨炎城，闪进长孙渊的房间。
这个时间按理来说长孙渊应该已经准备休息了，再看上一个时辰的书卷便就寝。在镇东郡府和康宁郡府的时候他都是保持这个习惯，而这一个时辰，闭门谢客，绝不再见人了。
迟韶自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是跳窗子进来的。这刚一进屋，便被长孙渊吐槽了一番：“按迟大人的体重，这窗子没被压塌，倒真是谢天谢地。”
“我这一路过来没被发现，就是谢天谢地了。”迟韶也随口回道，从衣衫里将那纸拿出来，扔在长孙渊面前的书案上。
长孙渊斜眼瞥了一眼，双眉微凝：“嗯？”
“看看，能不能看懂。”迟韶将窗户合上，在他床边坐下，翘着二郎腿，左手拄着头，看着长孙渊。
长孙渊从容不迫地将那张纸展开来看，面无表情，倒也不知他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迟韶将这纸的来历简单与长孙渊说道：“曹懿那老东西跟我宣战了。这玩意儿我从褚阳宫里头一个密室里面捞出来的。”
“陛下那素来不爱惹事的性格，息事宁人的处事风格，能与你个泼皮宣战。说吧，今天你去褚阳城，是把谁杀了？”长孙渊淡淡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杀谁会让他有这种反应，我杀的就是谁。”迟韶冷笑道，“放眼整个褚阳城，你觉得谁会让曹懿性情大变。”
“你......不会把程楠铃给杀了吧？”长孙渊的神情大概是有些吃惊，不过又似早就料到了一般，语气平淡如水，不过有几个涟漪罢了。
“怎么，我这可是没给你传信——这事现在可只有我知道。”迟韶觉得无趣，淡淡道。
“宫中群臣，死一个再去找一个顶替上来就好了，大褚虽有危亡之势，但前期的繁荣所造就的人才却还没死呢，从下层找一个能干的上来，照样能把朝政管好。曹懿不至于。”长孙渊言罢，将那张纸合上，一手拄在桌上撑着头，微微合眼，“后宫佳丽虽多，却皆是依靠美色而上到这个位置，若说后宫中有一人可以让曹懿如此，那定然只有程楠铃。古来女子以温柔居多，却最是红袍锦绣，侠骨柔情最为绝色。想当年，曹懿也是这么形容程楠铃的。”
长孙渊顿了顿，随口补充道：“不过你杀了程楠铃，倒是杀对了。岭南一带山峦起伏，丛林茂盛，患匪昼伏夜出，频繁作乱，几次派兵过去都是被一举歼灭，向来是最让曹懿头疼的，这个人能在年少时便统一岭南一带，足以看出她在军事上的谋略以及对山岭分散作战上的天赋，就连我都尚不能及她的一半。杀了褚阳城最厉害的一道防线，倒是为你后面攻打褚阳城做了基础。”
“以你的见识，若是推测不出来，我反倒是奇怪。”迟韶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走到书案旁，将那纸挪到长孙渊面前，单膝跪在长孙渊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长孙渊睁眼，叹了口气，缓缓站起，绕过椅子，围着书案转了半圈，道：“看不懂，这完全就是另外一种文字，或许是曹氏内部流通的，亦或者是曹懿研究出来的，没有在外面流传。在孙氏书堂，我也没听师父谈论起或是见过这种文字，所以我推测是曹懿自己研究出来的。”长孙渊顿了顿，见迟韶站起，绕到她身边，一手轻轻放在她的佩刀刀柄上，仰头道，“不过你也不必怕他，虚可伤实，但实亦可灭虚。”
迟韶凝眉：“此话怎讲？”
长孙渊道：“就算你未曾与曹懿交过手，此番前去褚阳城，你也应该见过他，依他的身子骨，他练没练过武你应该一看就知道。”
迟韶应道：“这一点我不会看错的。练武......他绝对没练过。”
“这就对了。”长孙渊道，“因为他练得不是武功，而是邪术。”
迟韶闻言不禁冷笑道：“江湖上有关邪术的传闻我听过不少，寻着踪迹想要一见，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邪术。”
“你若是不信，这一战必败。”长孙渊严肃道，“信我。曹懿用的法术与毒莲的湘西蛊术应该差不多，应该会有相似之处，不过，还是差一些的。曹懿这种邪术，他动手，你用眼睛看不到。你要用耳朵去听。”
迟韶一愣：“......难道是......”
长孙渊点了点头，道：“你猜的没错——就是御气。中上数招之后，它便会扰乱体内的气息流动。气息一乱，他所掌控的阴冷之气便会入你体内，到时候，生死难定。”
迟韶叹了口气，微有感慨道：“背水一战，看来是必死无疑啊。”
“不，这一战你死不了。”长孙渊坚定道，“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千万，千万不要去在意输赢。此战，防为主，躲为辅，实在不济了再攻。这法术邪门的很，需要精神的高度集中。这样一来，他累得也会很快。这一战的输赢没有意义，但是你千万不能杀他，我们要让后人知道，大褚的最后一任皇帝到底有多么无能。你此战只要尽量消磨他的意志就好了，不要让自己太过疲惫，留着些体力，别忘了还有烨炎城要打。”
迟韶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再一次被长孙渊叫住：“临天剑你拿着！”随后将一柄剑抛给她。
迟韶反手接住，沉默片刻道：“你知道我用不惯剑的。”
长孙渊笑了笑：“你这一战，一定会用到的。”
却说次日，迟韶在褚阳城转了大半天，方才找到孙氏书堂。破落的后院有一块空地，凋零的树枝树叶零星地散落在地上，亦有朽木竖立在旁边。
寒风萧瑟，但见曹懿一身飘洒白衣，长发散落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个赤色的牛头面具，双眼处漆黑一片，满是獠牙狂傲地舒张着。而他手上有一根成年男子手腕粗、如迟韶一般高的长棍。长棍表面凹凸不平，镶嵌着奇形怪状的石头，不禁让人怀疑，曹懿究竟是如何将这长棍带到这里来的。
“朕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等到迟韶在空中找到路，跳到一间房间的房顶上的时候，曹懿悠悠道。
“真是让陛下久等了。”迟韶满是讽笑道。她右手轻搭在临天剑柄上，左手搭在刀柄上，从屋顶跃下，轻轻落在地上，站在曹懿面前。
面具之下的人冷笑一声，握着长棍的手一抖，长棍未动，天色先是暗了下来，随后便觉冬日的寒风逐渐凛冽。
迟韶没有看曹懿这一番的法术，而是好好看了看身边建筑物的位置与高度，随后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条黑色的布条，在眼睛上系好。
“瞎子跟瞎子打，还真是有趣。”迟韶将刀剑抽出，两脚前后微微错开，长剑剑锋指地。
曹懿并未言语，嘴角微微抽动，似是在默念着什么，头微微低下，一根长棍顿时离地三寸，飞速旋转起来。
一团气向着迟韶腰部飞速横斜砍过来，风势很大很急，便向锋利的刀刃一般向迟韶砍来。迟韶一惊，急忙跃离地面，右手握紧长剑，剑刃向着风的锋刃砍去。迟韶感觉右手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顿时有一种酸麻之感。
看来长孙渊说得确实没错，若是攻的话，一边要寻思着怎么近身将他斩杀，一边还要躲避向她冲来的疾风，实在是太危险了。长剑此时的确发挥了作用，方才那一招太过着急，迟韶尚未反应过来，进而并未用多大的力气，若是提早有所防备，完全是可以抵挡回去的。
迟韶落地，便觉有两股风紧随而来，一团向着她的脖颈，一股向着她的双膝。她将身微微一倒，双脚蹬离地面，便从那两股风中间穿过。左手紧握着的短刀迅猛地两下划过两股风，气息顿时散了，落在身后的墙壁上，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次没有酸麻的感觉。
迟韶急忙将注意力转到曹懿那里，只听长棍周围划过的风声越来越紧，骤然一声爆破，更紧更快的一股风横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