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逢
曹缦跟随那女子来到一张木桌前，桌上摆有瓶瓶罐罐，其中有各式各样的蛊虫张牙舞爪。
那女子拿起一个瓷瓶，将那瓷瓶递到曹缦手里，笑道：“这里面的蛊虫体态很小，但体内含有剧毒，虽说无色无味，溶在水中也并不会被发现，但仅仅一只蛊虫，便可将人毒死。民女师出湘西鬼蛊娘毒莲门下，此毒若非她亲自上手，还有可能将其人挽回一命，其他人就算是以命换命，一魂换一魂，那也是束手无策。”
曹缦闻言，不禁眉头微凝：“湘西鬼蛊娘？前辈这里就没有能让她也无计可施的药剂了？万一她也归顺于迟韶，那我的计划岂不......”
“鬼蛊娘毒莲久居山林，不问世事已有百年，要她亲自出马行医问诊，那都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单单是湘西山林中的各路怪虫便足以让前来求药者丧命，见她一面谈何容易，更何况让她归属于一方势力，更何况，这势力所针对的是朝廷，若是一个不小心，湘西巫蛊的发展大概就难以再飞速进步。”那女子打断道，语气十分坚定，“迟韶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穿过山林中层层防线。除非她手中有鬼蛊娘的把柄——不过她一个后生之辈，手上又怎会有鬼蛊娘的把柄？将此事想通，殿下便可放心继续计划了。”
“说的也是。”曹缦心道，“这迟韶到底还是江湖中人，面对人可以有各种战术，迷惑对方耳目，趁机杀害，可对蛊虫，便不那么容易了。迟韶到底还是在江湖上潇洒惯了，情感多少都会有所破绽，只要抓住一点细枝末节，我便能读出。到时候解决迟韶，再将反叛军收之麾下，倒也没什么难处。”
“好，那便多谢前辈了。”曹缦将瓷瓶收起，作揖过后，便要从原来的木门离开。
“从死门进来，哪有再从死门出去的道理。”女子空灵的声音响起，见曹缦顿下脚步回过头来，便转身将另一侧的一扇门缓缓拉开，“生死门，地狱道，摆渡黄泉。死门入，生门出，此乃轮回。世间万物，凡入生死门者，均要踏此轮回。殿下，这边请。”
言罢，女子便拿起旁边柜子上发亮的瓷瓶，照着前方的路，微微提起裙摆，缓缓走下楼梯。曹缦看着女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眉头微凝，走上前去。
前面的石阶不算长，但与石阶相连的隧道却是很长，在发亮的瓷瓶的微弱光线之下，勉强可以看到延伸的方向——可是看不到尽头。
虽是满腹狐疑，但想到这生死门必定是有生死门的规矩，从死门进来，便也没有从死门出去的道理，便毫不犹豫踏上台阶。胡侍卫紧跟其后，右手不禁握紧剑柄，谨防四周。
“不必防卫，前辈既然说了会带我们出去，那就一定会带我们走的。”曹缦缓缓放慢脚步，在胡侍卫耳边道。他的左手不禁伸向胡侍卫的剑柄，轻轻往下一按，按住了随时准备好出鞘的剑。
“话虽如此，但我们的行礼还都在书堂里放着呢，我们走了，那那些行李怎么办。万一此行有诈，殿下丧命于此怎么办？”胡侍卫不禁担心道。
“我们现在有的可选吗？”曹缦平淡道，似是处事不惊。这漫长昏暗的地道，其实与褚阳城内囚禁重犯的地牢差不多，这地牢曹缦可是进去过无数次，审查重要罪犯，曹缦虽是业余，并未经过专业训练，但其耐心与技巧却是比刑部尚书要更在行，也是更有效的。他并没有看胡侍卫，而是紧盯着走在前面的女子，时不时瞟一眼映在墙壁上的光线，道：“那些随身带出来的物件不重要，重要的是命。我随身带了钱，省吃俭用，可保我们几年的衣食无忧。若是当真如你所言，前辈要致我们于死地，退回来攻击的话，我帮你挡着，你先走。”
言罢，便不再理会胡侍卫，迈了几大步与他拉开距离，向那女子更近了两步。
地道很长，幸好曹缦有足够的耐心，这一路上除了方才与胡侍卫交代的几句话外，并没有多说一句，哪怕是一个字。
女子突然止步，转过身看着前来的二人，等着他们近前来，这才打开了身旁的一扇门，请他二人出去。
“这便是生门。从此出去，殿下便算是踏过生死门，走过地狱道之人了。今后万要慎重选择，小心谨慎。”女子看看二人，微微一笑。这笑中便没有了妩媚，倒似是引路人，有种指引与领导的意味在里面。
“多谢前辈提醒，曹某定当铭记于心。”曹缦作揖，恭敬道。胡侍卫也随之敬了个礼。二人礼罢，便踏上石阶，向着前方走去。
石阶尽头是一扇木门，曹缦轻轻将木门推开，迎接他的是晌午明媚的阳光，对于刚从地道中走出来的二人来说颇为刺眼。这也让二人想到他们自从一早醒来，便没有用过餐。
阳光不算暖，但总有些人间味，还是比那什么生死门要好得多。
曹缦突然心头一紧，回头看去，竟没有方才推开并走出的木门，而在余光范围内，有两匹马，马上放着包裹——正是二人放在孙氏书堂的行李。
“这是烨炎城。”还未等胡侍卫反应过来，曹缦环顾四周，便抢先道，“这景我见过，离烨炎郡府不远。”
“烨炎郡府？蓝大人正好在那里......”胡侍卫道。
“对，这正是关键。”曹缦说到这里，不禁有些自嘲的意味，“太子擅自离开太子府的消息大概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褚了吧，我也算是全国通缉的人了。所以，我们必须避开他，更何况蓝大人一心忠于褚王朝，就算我将我的私心缩得再小，将自己说得再怎么可怜，他都听不进去的。”一国太子，将来的一国之主，竟然要躲着自己平时都不怎么听闻过的一个郡守以及他的手下，想想就觉得可笑。
“殿下......”胡侍卫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好。
曹缦似是自嘲一般轻笑两声，翻身上马：“走吧，迟韶昨日攻入烨炎城，三路军同时攻入，但也无法打到烨炎城的核心位置，应该与郡府有一定距离，或许暂时安定在某个客栈中。顺着烨炎城南门的延伸方向去找找吧，应该能找到。”
胡侍卫没有说什么，跟着曹缦，便这么绕开烨炎郡府，竟然找到了迟韶所暂时驻扎的客栈。
话说迟韶，昨日附近的酒楼中买来的两壶烈酒尚未喝完，闲来无事，有长孙渊随行掌管战事，她便也闲的没事，拿着壶酒坐在马上，随便瞎溜达，就这么溜达着，与曹缦二人碰了面。
“诶呦喂，这是哪阵风把太子殿下给刮来了。”迟韶刚见到曹缦，倒是颇为吃惊，先是仔细打量了他这身难得素简的行头，随后又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胡侍卫，不禁有些惊喜。她倒是第一次知道，曹缦有这么个近身侍卫——毕竟她与太子府八百府兵大战的时候，胡侍卫是不在身旁的。
“生死门的风。”曹缦没好气道，言罢，不禁回头看了看胡侍卫。
胡侍卫与迟韶初次见面，这一脸吃惊显然是不出曹缦所料。不论是体格，声音，还是性格，那都不像是一个正常女子能有的。
“这......这他妈是女的......？”胡侍卫不禁小声自言自语道。
不过这音量还是被迟韶听见了，她眼光一瞟，便从曹缦身上落到了这小侍卫的身上。虽说这眼光瞟来的动作不甚明显吧，但还是被胡侍卫看到了。
被这目光一看，胡侍卫不禁心头一紧，虽说确实是不寒而栗，但这目光却似乎没有向他传达恐惧的信号。这一颤，倒是连剑柄都没握。
“吼呦，合着这小侍卫是从小没出过褚阳城啊......不过我看着倒也像是个江湖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神奇的表情啊。”迟韶不禁以此打趣道，“不过呢，你要是觉得将我视为女人别扭，就把我当男人看好了，反正‘迟大人’一句一出来，从中倒也听不出来叫唤的是男是女。”
如此看开，迟韶大概是没有把曹缦最开始的那句“生死门的风”放在心上。
“算了算了，小侍卫还没有太子有意思。走吧太子殿下，小心这风把您身子骨吹坏了。”迟韶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玩世不恭的语气，从中是听不出来这位奇女子对太子殿下的一点尊重。
曹缦倒也是不计较，本来没几分的架子全然放下，反倒像是被迟韶“调戏”了一般，别人听着都觉得不自在，倒是他自己，全然不在乎。
迟韶带着他二人，叫店家开了一间房，当胡侍卫问起为何不开两间的时候，曹缦便理所当然道：“你是本宫的近身侍卫，保护本宫是你分内之事，不容推脱。”这话说出来，难得地有几分命令的硬气在里面。
迟韶听后好笑：“这客栈算是被我们反叛军包围了，不怕有刺客，就算是有，我迟韶的名声在那儿，他们也不敢来。”言罢，将房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给曹缦，随后便拐上胡侍卫，拐下楼梯，一边走一边道：“走，烨炎城内有一家特别好的酒楼，老子带你去喝酒。”
随后她回头瞟了眼曹缦：“太子殿下应该不会去的，那酒太浓太烈，不适合他这样的贵人。”
言罢，便搂住胡侍卫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地闪出客栈，右脚一蹬，便带着胡侍卫窜到了房顶上，向着酒楼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