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求蛊之人
“徐文体内确实有蛊,不过这蛊不一样,遗留的毒是心毒,伤得是心,是记忆,同时留下了心结。心结解开,这蛊便会灰飞烟灭,执念一除,便也不会痛了。所以这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内心。”
迟韶回了屋,坐在床边,脑海里依旧是鬼蛊娘那段话。心毒,进而需要解开心结。
“求蛊之人情比天高......那人不让她说......”迟韶念叨着,这些事零零散散,却还是凑不到一块儿去,“前朝......前朝是大邢,乃孙氏的天下......”
......长孙渊曾名孙愿......
......鬼蛊娘曾是大邢的朝臣......
......毒莲是鬼蛊娘的字号......
......生死门和蛊婆有关系......
“妈的!”迟韶咒骂一声,右手扶住额头。这些事情始终连不到一块儿去。不过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认,那就是鬼蛊娘是和长孙渊一路的,既然长孙渊是自己的下属,那么鬼蛊娘的力量自己也就可以借用了。这是一个好消息。
“求蛊之人情比天高......而且这个求蛊之人死了......”迟韶似是潜意识一般念叨着,大抵是思考过度,念了许久还未能觉察出什么,知道一阵冷风刮过,迟韶忽然一愣,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尉迟暮昭。
另一方,长孙渊将医药拿来张之安房中,将张之安的袖子挽起,却觉得脖颈处一凉。长孙渊笑笑:“怎么,张姑娘这是想要杀了我?”
长孙渊给张之安左臂上着药,张之安右手便拿着长剑,只是手上无力,长剑举不起来,这剑刃便搭在了长孙渊肩膀上。张之安笑道:“就算我要,长孙先生也会躲开的吧。”
长孙渊笑笑:“躲开是会躲开,只是你的右臂也有伤,是拿不动剑的。”
“我怎么拿不动剑了,和徐大人守城,死在我剑下的人可是不少。我怎会连剑都举不起来......”张之安似是不服,右手调整了握剑的姿势,剑刃调转,便向旁边砍去。
“别闹——”长孙渊眉头微凝,左手一把抓住张之安的手腕,张之安手指一松,那长剑便掉落在地。
张之安的右手便被这么抓住了。长孙渊的手抓得并不用力,却是因为按到了什么地方,张之安的五指顿时一阵酸痛,就不听使唤了。
“你看看,这还逞强呢。”长孙渊似是有些心疼,左手稍稍松开,却握住了张之安的右手,轻轻地按揉着,“我这么一抓这剑便松了,还说自己没事。”
“明明是你......一个郎中,照顾一个重伤患者,都没打声招呼,昨天一早就走了,消失了两天......”张之安的语气似是有些委屈,后半句却又有些挑逗的意思,“你说,要是我有什么事了,你不在,我怎么办啊......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随后嘟了嘟嘴,右手刮了一下长孙渊的鼻子。
“哦?”长孙渊笑了,“你啊,就是不听话,不好好听郎中的话,有事了,该。”
“嘿嘿......”张之安痴呆地笑笑,就这么听着长孙渊叨叨:“你啊,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偏爱这些打打杀杀的呢,受伤了还要我这个郎中担心......”
“好了啊,不要说这些了,跟我讲讲你和迟大人这两天都去干什么了吧。”看着长孙渊给自己上完药,张之安问道。
“这个啊......”长孙渊正准备卖关子,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把剑刃搭在自己肩上的姑娘,突然胸口一紧,眉头一凝,似是强制吞咽回去什么,右手突然捂住胸口。这大概是毒素发作了。长孙渊强制调整好呼吸,收拾好药具,匆忙起身,只甩给张之安一句话:“今天先好好睡一觉,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很有趣,明天再跟你讲。”随后推门离开,匆忙带上了门。
长孙渊咳嗽着,匆匆赶回屋,右手慌乱地在胸口摸索,头晕目眩,竟一头撞在房门上。不过好在他右手一紧,摸到了那个瓷瓶。他靠着门,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十二年......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么......
长孙渊自怨该死,这病发得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所有一团都浮现出来,书堂的事也终于终于有了些眉目,他的身体撑不住了。
另一边,迟韶夜访徐文,倒是让徐文一惊:“迟大人这是......”
徐文对迟韶的第一印象便是目光中有着天下,言语轻快,素来交流也向来是这个风格。今日这幅严肃十分的表情反倒让徐文有些拘谨了。
“我是来告诉你,你梦里的那个女子是谁的。”迟韶一本正经道。
徐文先是一怔,不过想到迟韶这般严肃不太可能是开玩笑,便道:“迟大人是有眉目了?”
迟韶道:“是。那名女子名唤尉迟暮昭,徐大人是否曾听过这个名字?”
徐文显然是知道的,不仅是知道,还很熟悉:“尉迟暮昭?”
迟韶道:“正是。我此行前来,就是来告诉徐大人你,你与你梦里的那名女子曾发生过什么。”
迟韶正要开始讲述,徐文突然道:“不!不要说!”
“这么快便有反应了。”迟韶心道,“果然,若是这心结重的话,只需言语稍作指点就可以触发他的记忆。”
徐文的双目呆滞,那常出现在徐文梦境里的女子的脸庞更加清晰了,一双桃花眼,清澈的眼眸,精致的脸庞,粉红的双唇,在略施的粉黛下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你为什么救我。”尉迟暮昭发丝凌乱,头饰散落在头发里,妆容都稍有些花了,即使如此,她的衣衫却是整齐的。
“你不想让我救你。”那时的徐文尚是年少,意气风发,长发束起,眉目清秀,剑眉下方是一双灵动的眼眸。他神情严肃,在月光下显得眉目方正,颇有男儿气概。
“我没有那个意思。”尉迟暮昭将发饰取下,长发在脑后飘摇,却是颇有一种别样的风姿,“我的意思是,不值得。”
“哦?你这话是何意?”徐文嘲讽道。
“像我这样,受人欺凌,被人凌驾在上,注定身为妓女。这些耻辱的事我也习惯了,你又为何前来救我,引得众人耳目呢......”尉迟暮昭眉目暗淡,沉声道。
徐文闻言,心中居然燃起一点对面前这女子的怜悯。他沉默许久,还是打趣道:“像你这样的美人,当然值得我救。香怜阁内侠客劫持美人,这必然成为一段佳史。江湖上交手,有两禁,一禁过往,二禁将来,交谈之时莫要提起这两件事。我是江湖人,自然遵守这江湖的规矩,所以说,你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随后看看尉迟暮昭,挑起她的下巴,让二人视线平齐,认真道,“我只知道,方才我救了你,而现在,你要报答我。”
尉迟暮昭双眉微凝,右手握住徐文佩剑剑柄,反手一抽,长剑出鞘,剑刃抵住脖颈,目光稍有些失望:“若是徐公子也像那些风流朝官一样,那算是我看错人了......既然徐公子救了我,便由徐公子杀了我,你我之间,也算两清。”
“诶,别啊。”徐文笑笑,左手握住尉迟暮昭手上的长剑剑柄,“我的意思是,江湖打打杀杀的日子我过腻了,倒是想过过隐居的日子。不若你跟我一起去,照顾我的衣食,这就算是报答了。”随后将长剑抽回,收入剑鞘,“还有这剑,不是这么拿的。你要是想学啊,跟我去,我教你。如何。”
低声轻语,尉迟暮昭却也有许些纠结。不过她很快打消了纠结的念头。一无亲人,二无朋友,孑然一身,又在怕什么。远离这城市,不也恰合她意么。
“好......我这一生,便托付在徐公子手里了......”
徐文打了一激灵,醒来才发现那只是梦境。双手冰凉,头痛难忍,他勉强可以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迟韶,看着自己,神情严肃。
“徐大人应该是回想到了什么好事吧......”迟韶试探道,“是......”
“初次相逢......”徐文声音沙哑,昏沉道。
迟韶点点头,只见徐文的双眼微合,右手颤抖。想是这第二次回忆是想到了痛心的场景。
迟韶坐在他对面,注视着他。等了许久,徐文睁眼,眼眶微微发红。他似行尸走肉一般,右手颤抖着,抓住了迟韶的衣领,质问道:“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尉迟暮昭,这个名字谁也没有向我提起过!说啊,这个名字你是怎么知道的......”
迟韶右手握住短刀刀柄,不禁紧张起来。徐文武艺高强,先前是心毒发作进而不足与他为敌,现如今这疼痛被激发,心毒也约束不了徐文的行为,若是徐文真的发起狠来,自己怕是敌不过。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死了。”迟韶一字一句道。这是事实,按照鬼蛊娘所言推断出来的事实。只是这事实在徐文眼里是胡话。
“......尉迟暮昭......这个人她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纸条......说,‘有缘再见’......就这四个字,伴了我十六年......”徐文沉声道,言语之间有些哽咽,“我不知她是谁,不知她在哪儿,每次回忆到她我都心口绞痛......现在我回忆起来了,我知道她是谁了然后你告诉我她死了?”徐文眼眶通红,心毒正在发作,那种欲哭无泪,悲痛堵在胸口的感觉只有徐文知道。
未曾亲身经历过,迟韶自然是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徐文神志不清,所言像极了胡话,不禁心道:“妈的这小子怎么搞的......这么玩儿下去老子自己也要被他害死了......”
迟韶不语,突然,右手短刀出鞘,刀身打在徐文小臂上,徐文拉扯着迟韶衣领的右手瞬间松开。迟韶起身,闪到徐文身旁,左手一掌横切在他的肩头,未等徐文说出一字半句,便将徐文打晕过去。
“窝草......”见徐文倒在椅子上,迟韶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你小子还是别想了,好好睡一觉,神志清醒了再说吧,妈的莫名其妙,谁知道你什么时候突然来一击把人杀死了......”随后将徐文抬上床,径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