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蛊婆
长孙渊言罢,迟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二人对视,长孙渊稍显尴尬道:“迟大人,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迟韶摇摇头,看着长孙渊,目不转睛,从旁边抓来毛笔,在长孙渊的纸上写着。随后放笔,道:“现在,我们只有十一日的时间,这十一日内要查清毒莲,生死门二事,还要准备攻下烨炎城。十一日,你觉得我们查得清么。”
长孙渊也面露难色:“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毒莲或许和生死门有关系。”
迟韶闻言有些震惊,不过愣了一会儿还是拄着头,叹气道:“这只能是猜测,不知几率大不大。不过,若是这个猜想成立,那所有的矛头就都指向了毒莲。”
二人看着面前的那张纸,沉默了许久。
迟韶看看长孙渊,打消了让长孙渊回屋休息的念头,起身道:“这样吧,你今晚就在我屋里睡,你那房间定有蹊跷,我不放心。”
“这......迟大人,这不好吧......”长孙渊霎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躺那床上,我坐着。”迟韶说着,搬了把椅子坐在墙边,“我这屋里没什么保暖的,被褥也没有,你将就点。”
虽说迟韶已经言之至此,但长孙渊还是迟迟不肯动身,坐在桌旁。迟韶看着心急,将灯熄灭,坐回椅子:“我一江湖人,居无安所是常有的事,一般都睡屋顶。你小子身上阴气重,给老子在这屋里待着,不愿意躺床上就坐那儿。睡就是了,给老子把精神养好了,明天出发。”
“嗯?去哪儿?”长孙渊一愣。
“自然是湘西,我倒要看看,这蛊婆到底怎么个样子。”
这一晚便安定地过了,张之安、徐文、武凝三人受伤,在康宁郡府修养,迟韶、长孙渊便撇下他三人,一至卯时末,便驾马前往湘西。
良马相伴,二人一路无阻,那日申时末便抵达湘西。
“那老婆婆说,许多年前,因为这座山常发生古怪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敢上山了。这山也就成了荒山。”长孙渊奉迟韶之命,带回消息道。若这山是荒山,那这荒山旁人烟稀少也是说得通的。
迟韶依旧看着那荒山,山林茂密,时常有一些禽鸟飞过,在初冬傍晚的夜色中显得诡异十分。闻言,问道:“古怪的事,指的是什么。”
长孙渊道:“大概是行尸走肉一类的。”
迟韶闻言,不禁觉得有些滑稽:“行尸走肉?你是说僵尸?”
长孙渊点头:“差不多,上了山的村民无一例外,都在上山后的第二天晚上回到的家,走到家后便躺到了床上,家人说什么都不理会,躺到床上就死透了。”
“这倒是有趣了。”迟韶笑笑,“走吧,我们现在上山。”随后下了马,向着那座山走去。
长孙渊惊道:“迟大人,您确定现在?”
迟韶回头看看长孙渊,平静道:“对啊。”
长孙渊道:“这,不等到明天早上在去吗?”
迟韶倒是疑惑:“为什么等到明天早上。”
长孙渊反问道:“那为什么现在就要上去呢。”
迟韶言之有理道:“找蛊婆啊。”
长孙渊愣住:“嗯?”
迟韶无奈,却是不做解释,叫长孙渊下马,道:“原因有二。既然那些村民早上进山遇到了危险,那我们就晚上进山,恰好避过那个时间,这是其一。其二呢,方才你既然说那些进了山的村民是在上山后的第二日晚上回的家,那我们大致可以推理为,上山一日,下山一日,第一日测晚上就是村民的被害时间。既然那蛊婆在夜晚出动,我们便在夜晚去寻她,正好逮个正着,若是有了危险,只需相持到早上便是。”
长孙渊听得懵懵懂懂,不过这番理论却也有几分道理,既然迟韶下定决心要去找蛊婆,那自己就跟着好了,就算是死,也是伴君行死,死也死得有意义。
二人意见一致,便拿好刀剑,顺着山路上山。
迟韶右手持短刀,砍断挡在面前的野草,试探着走着。
“这山上的树的枝叶怎么都这般茂密,这月光竟然都透不出多少来。”长孙渊右手持一柄长剑,跟在迟韶身后,拨弄着土壤,“还有这土质也不对,太松散,太潮湿了,和这空气的湿润度完全不符。”
迟韶一边听着长孙渊分析,一边开辟着山路。确实,这泥土太过松散,而且每一步踩下去都会有细微的碎裂声发出,酥脆的脚感传到她的脑部神经,迟韶大致估测出这种动物的大小。
“迟大人,你看。”长孙渊突然拉住迟韶,指着前方山上的一个山洞。
“我知道。而且那里有火光,蛊婆八成就在那里。”迟韶微微凝眉道。
长孙渊道:“那迟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做。”
迟韶沉默许久,往后退了两步,一柄短刀插进泥土,挖掘着。长孙渊先还不知这是何用意,直到短刀挑起一只虫子的尸体,长孙渊这才明白,“是蛊虫?”
“这是毒虫,具体是何种毒虫我也不知,不过,这不是胜过百毒的蛊虫,而是被毒死的毒虫而已。不过这毒虫虽死,身上还是有着剧毒。小心点,不要碰到了。”迟韶言罢,将那毒虫尸体碾碎,随后揽住长孙渊的腰,两脚蹬离地面,踏着树枝,身伴树叶飘摇,身体轻如鸿雁,右脚落地,稳稳落在了山洞洞口。
“洞里的的姑娘,出来吧,带上你的虫子一起。”迟韶揽在长孙渊腰上的左臂紧了紧,生怕长孙渊逃走。
长孙渊一脸茫然,方才迟韶还劝告自己小心,这不过片刻,他二人便站在了蛊婆山洞的洞口。这波操作惊得他哑口无言。
“两位公子来得突然,小女还未能来得及招待,实在是失礼。”洞中走出一个身影,身姿妖娆,步履轻盈,长发凌乱地扎在头上,更多发丝散落在肩上,飘摇空中。
“哈哈,不必做什么招待,我擅闯姑娘的住所,本便是错误所在,却又打扰到姑娘休息,真是深感抱歉。”迟韶表面谈笑着,心里的算盘却是打得响,深知这胜算只有不足一成。如今放手一搏,料定生死难估。
“公子还真是客气啊。”那女子的衣襟似是随意地披在身上,腰带系得松垮,却刚好遮体。而在那女子手上有四个瓶子,一手两个,举在面前,“不过这蛊虫一出,怕是尸骨无存。”
迟韶心里一凉,看着那黑色的瓷瓶晃动着,右手握紧短刀刀柄,眉头微微抽搐着,笑道:“那便出招吧,也让我看看蛊婆的蛊虫有何威力。”迟韶忽想起自己曾说“过刚必折乃是由刚便脆”,如今自己要是折在这里,便是彻彻底底地脆了。
那女子闻言,铁板着的脸上有了一抹诡异得微笑,目光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杀机,站在迟韶面前,将手中的一个瓶子砸碎。只见一只蛊虫从碎裂得瓷瓶中爬出,慢慢向迟韶爬着,也在瞬间分裂着,到迟韶面前一丈远处之时,已变成黑压压一片。
“迟大人,现在怎么做。”长孙渊头脑尚还清醒,不过也是这句话让迟韶安了心。
迟韶笑笑,悬挂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下不少:“站着,不动。”
早在近半年前,长孙渊刚来到镇东郡府,那张虽已年近而立却尚还有些青涩的面容,见到迟韶后依旧不惊不吓的态度语气,便在二人第一次相逢时在迟韶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长孙渊的稳定、处事不惊,迟韶早在许久前便断定,那不是心怀天下的的豪情壮志所致,而是经历了许多,这才有一种异于那些心怀天下的文弱书生的镇静。
而所谓“文官武将互相看不惯”,这在长孙渊身上毫不适用,那便可以猜测这是因为长孙渊曾经习过武,只是他不记得了而已。
在镇东郡府的三个月里,迟韶也怀疑过自己的推测,不过这既然是一件好事,又为何要去怀疑呢。既然长孙渊对自己持有信任,那自己又为何要对他百般猜忌、干耗精力呢。既然同是心怀复兴天下之志之人,便是一路人。
长孙渊看着那蛊虫渐渐逼近,虽说心里波澜不惊,却不免有想要逃走的念头。只是方今这情形,自己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知道了。”
迟韶看着那蛊虫向自己逼近,笑容却越来越自信。幸好长孙渊在今日丑时赶来她的房间道出了他的猜测,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番场景。
蛊虫还在逼近,迟韶却似是等不及了一般,揽着长孙渊的腰,向前走了一小步。那蛊虫本就前行得缓慢,迟韶二人一逼近,那些蛊虫便愣住了,甚至向后退着,发出“嘶嘶”的警告声。
那女子也怔住了,放下另外三个瓷瓶,目不转睛地看着迟韶。
这么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迟韶见如此情景,笑笑:“这不完好无损么?”
那女子的眉头凝在一起,不自觉地整了整衣装,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蛊虫便一哄而散,绕开迟韶二人,顺着岩壁爬走了。
空荡荡的山洞里,微弱的火光跳动着。那女子看着迟韶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迟,名韶,和你一样,是名女子,不过若是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叫我‘公子’,我不在乎。”迟韶谈笑道,“你若是想问方才的事,便不要问我了,问他。”随后松开揽着长孙渊的左臂,将他推到面前。
那女子的眼神有些慌忙,向后退了两步:“你......你是孙家的人......不对,孙氏书堂不是已经......”
长孙渊见面前这女子知道自己梦境里的事情,便舒了一口气:“在下长孙渊,曾名,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