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虚实迷魂
迟韶走近,那副尸骨已是半腐烂状态,只是那身上的衣着竟是大褚的囚服。白色囚衣的后背上写着“囚”字,赤字扎眼。而这白色的长衣上有血迹,双臂处被鲜血染得赤红,定是受过了酷刑。迟韶看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大褚要亡了......十四任皇帝,自曹蒙迪开始,到曹子懿,大褚百年,也算是不负初心。”迟韶走上前,将信纸折好,放在尸骨旁边。目光凛冽,却也多少带着些悲伤,迟韶退后,道,“篡位夺帝,乃大逆不道,只是大褚已是位于存亡边缘,生死一线,如今我不夺这个位置,将来也会有人抢夺。我在此以性命发誓,登基后会善待这大国子民,不负众望。”随后深深鞠了一躬,径出房间。
“迟大人。”却在迟韶刚刚落地,抬头便看见长孙渊站在自己面前。
“你来做什么。”迟韶面无表情,冰冷道。
“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认为大人一定是发现了那件事。那块砖方才被撬开过,我点的蜡烛也灭了。”长孙渊这话说得似乎毫无逻辑可言,有些混乱,把迟韶说得半懵半醒,似懂非懂。
迟韶却是疑惑:“蜡烛灭了不应该是很自然的事么,为何蜡烛灭了便可以证实有人进去过。”
长孙渊闻言,看看这所庭院:“那不是一间密室,既然我可以进去,就说明那里是有空气的,可供我们呼吸。而且烛光会不时微微晃动,进而可以说明,那里空气是流动的。四周封闭,空气流动的幅度不会太大,而蜡烛燃烧所需的空气又远远小于这房间的空气含量,所以说,烛光自然灭掉是不可能的。那蜡烛不是燃烧殆尽所以没有了光亮的,烛台里面还剩下许些,既然不是鬼吹灭的,便是有人发现了的。”
迟韶听后笑笑,这番推理什么纰漏都没有,不过她还是问道:“那你是如何认定是我的呢?”
长孙渊道:“蜡烛是我昨晚点的,又或者说,是我今早点的。子时末。”
迟韶闻言点了点头,四处看了看,对长孙渊道:“知道你背后那房间里是什么吗?”
长孙渊道:“不知。不过这密室,我确实是在昨天便发现了,只是不像迟大人那般身手矫健,不能飞檐走壁,便一直没有动作。”
迟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那封信你看过了?”
长孙渊道:“是。”
迟韶道:“那我告诉你,这里面有一个人,穿着囚衣,似是受过酷刑。我猜,那就是那封书信的作者。”
迟韶看看长孙渊,正欲离开,却被长孙渊叫住:“迟大人,能否......带我进去一看。”
迟韶不知长孙渊是要做什么,不过他有要求,便答应好了。迟韶点点头,右臂揽住长孙渊,右脚蹬离地面,身体轻如鸿雁,稳稳落在屋顶,跳进房间。
“啊对了,那封信我见没什么用了,就放在那尸体旁边,你要是想看,就去那尸体旁边拿好了。”迟韶拔刀,指了指那封被她放在桌上的书信。
“知道了。”长孙渊点点头,将视线从脚下零散的血迹转移到迟韶身上,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迟韶道:“迟大人,你进那间密室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那个地下的房间?”迟韶回想,“并没有,安静得很。你有听到什么声音?”
长孙渊谨慎地看着四周:“这就奇怪了。我进那间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很多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声音,声音涌动,诡异的很。”
迟韶闻言很是疑惑:“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到......对了,你有仔细听他们交谈得内容吗?”
长孙渊点点头:“确有细听,只是声音嘈杂,未能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知道,那里有很多人,至少有上百个人的声音,似是哭泣,似是诉苦,怨气涌动,阴寒至极。”
迟韶点点头,看了看那具尸体,走上前去,又拿起那些信纸。说来也是,迟韶方才来的时候并未注意到这桌上还有什么东西,这信纸一被拿开,倒是让她发现许多血迹,这血迹不像是流淌出来的,倒像是刻意写上去的。
“迟大人,您有发现什么。”长孙渊走上前。
迟韶用短刀挑开尸体,身着囚服的身躯倒在地上,所坐的那把椅子也随之倒地,那张木桌上的字也赫然显现。
长孙渊很是吃惊,说话顿时变得不清楚了:“迟......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迟韶见他这副模样,倒是觉得长孙渊才是不正常的那个,眉头微凝,表情怪异,似是嘲讽道:“能什么意思,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从未见你做过这般难看的表情。”
长孙渊闻言也稍作镇定,指着木桌上的字道:“迟大人应该可以看到,这桌上有两个字,一个是‘杀’,一个是‘救’,均用人血绘制。左手为尊,意味着杀伐和救赎同时出现,他选择了杀伐。”
迟韶闻言倒是疑惑:“你这说的什么东西,什么阴阳鬼神的......”
长孙渊打断道:“就是阴阳!就是鬼神!迟大人,您是习武之人,阳气威慑夜行百鬼,百无禁忌。只是这‘杀’‘救’二字同时出现,便证明这里是阴气怨气极重之地。有了这二字,联系之前的事情,我便大致可以猜到这事情的因果了。”
迟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杀他,救我。一个是害人心切,阴魂不散,一个是求生心切,心有不甘,二者夹杂在一起,果然是怨气深重。我想这件事是有了眉目,不过你在地下那件房屋里听到的声音,他们大致都讲了什么?”
长孙渊陷入回忆,沉默许久,这才道:“那些人,是埋怨这位康宁郡守,以杀伐堵住了他们的嘴,以生死胁迫。明知逃不过此劫,还是要强难天理。”
迟韶又看了看这信纸,果然这信中是有破绽的,那次病乱的具体解决方法这信中并未说到,若是长孙渊所说的事情属实,这事情的前后因果便说得通了,只是这谁正谁反,谁对谁错,便不好说了。
“啊对了,那什么,你知识广博,消息灵通,你可知道这写下书信的人是谁。”迟韶俯身看着这残缺的尸体,大致是因为尸臭,一脸嫌弃道。
长孙渊不安道:“我若是知道,早就禀报您了。有关这位康宁郡守的消息已经全部被封死,无从下手。”
“唉......”迟韶叹着气直了身。虽是叹气,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愁苦,倒显得长孙渊焦急万分。
“哦!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迟韶看着这地下的石砖,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她转身,似乎是这件事有了眉目,“武凝怎么样了。”
长孙渊有些茫然:“还是上次与您说的,大概两三日之后可以醒来。您问这个作甚。”
迟韶放心地点点头,故意卖关子道:“这个暂且保密,我们先出去。对了,这件事不要与别人说,太玄乎,说不定还是假的。”迟韶说笑着,感慨着,跳出了房间。
“迟大人!”长孙渊见迟韶准备离开,慌张道。他不会武功,这墙高一丈,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出不去。
迟韶回头,看着屋内的长孙渊,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光忙着想怎么和武凝交代这件事,她倒是忘了长孙渊还在里面。迟韶短刀出鞘,叫长孙渊退开,便将短刀刀锋插在墙里,道:“踩着刀柄,上来。”
长孙渊面露难色,不过这也是他出去唯一的办法,若是自己烦扰到了迟韶,或许会被抛起在这房间里,和这一个死人——还是一个尸体呈半腐烂状态的死人待在一起。
长孙渊踩着刀柄,握住房顶上的瓦片,将身体拉上来,爬上了房顶。迟韶将短刀抽回,收刀入鞘,随后看看长孙渊,嫌弃道:“从今往后,你便跟着这些府兵晨练,我回去便给你找一柄佩剑,剑术,徒手搏击,反击术,这些你都得学。你个男人,一点男人样儿都没有,怎么保护张之安。”
“迟大人我......”长孙渊似是被迟韶这一番话戳到了痛点,正欲为自己讨个说法,便被迟韶一把揽住肩膀,一跃而下房顶。
说到张之安,迟韶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转身,问长孙渊道:“张之安怎么样了,你这么快便来找我......你对命令的态度太敷衍了吧。”迟韶这语气有些严肃,更多的确实八卦和调侃的不正经。
“这......”长孙渊不知如何回复。
果真是一个狠人。迟韶扶了扶额,“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回去吧。”随后将长孙渊轰进屋,快步离开。
长孙渊在屋里却是不解,他的确是按照迟韶所说的为张之安做了午膳,送到张之安房里,叫张之安起来吃饭,见她醒来动了碗筷才走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迟韶生气。
“嘶......”忽觉一阵头痛,不知为何的,那木桌上的“救”“杀”便浮现在长孙渊脑海里,挥之不去,带来了微微困意,引导着长孙渊吹灭了蜡烛,倒在床上,不过申时便睡着了。
当长孙渊再次醒来,他发现周围的环境很是熟悉。堂堂学院,庭院很大,种满了花草,别有诗意。这场景似是夏天,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上,很亮,很热。
长孙渊急忙从地上爬起,这才发觉身上的衣着变了。一袭黑衣盖在他身上,吸纳着烈日带来的灼烧感,不过长孙渊依旧手脚冰凉,这温暖丝毫感觉不到。
“阿愿,你怎么还没有去讲堂啊,先生的课都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