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同游美利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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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31日 晴

丹佛——爱荷华。

到丹佛时,对了一次表,朝前拨了一小时,到塞德莱比茨(Ceder Rapids)时,又朝前拨了一点,到爱荷华了,又拨快一点。一时上,糊里糊涂,再不明白什么是标准时间了。这时间大约是根据太阳与地球的角度制定的,更加精确。可我还是疑惑:标准时间呢?

晚饭,是在聂华苓女士家里吃的,因为我们的冰箱里空无一物,明天上午才能去采购。她家在我们住的“五月花”公寓后面的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古朴而雅致,木板的阳台正对着郁葱的树林和爱荷华河。房间的墙上挂着各种民族的形形色色的脸谱,安格尔先生喜欢脸谱,还挂着安格尔先生年轻时的照片,他出第一本诗集时,报刊上的评论文章。那时他又年轻又英俊,如今虽然老了,却仍充满了活力。只是近来身体不好,病了很久。医生说是风湿从肩膀转到了耳朵,头疼得要命,下午刚刚打了五针,一直在昏睡。到九点钟才醒来,硬是起床同大家闲聊。他对我说,他很高兴能有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作家参加今年的“写作计划”,又说,他很惊讶我穿的这件连衣裙,难道这么漂亮的连衣裙现在在国内也能穿了吗?我告诉他,这件远不是最漂亮的呢!他说他七八年第一次去中国,中国男男女女都穿着蓝灰衣服,分不出男和女。我说,如今你要去中国,恐怕也分不出男和女。男孩子留长发,女孩子则剪得很短。

来聂华苓家吃晚饭的,还有台湾的两位作家:陈映真先生和七等生先生,香港的潘耀明先生,还有一些为“写作计划”工作的留学生:一位Esther小姐,是从台北来的,在这里读英语。她的英语很好,专为我们中国作家作翻译。一位张怡,从北京来的,学西班牙语。还有一位从上海来的叶先生,他今天特别高兴,说是三喜临门,一是生了一个女儿,二是得了硕士学位,三是结婚十周年。

聂华苓的小女儿蓝蓝也带着她的女儿安霞来了。蓝蓝是搞现代舞的,经常去中国,今年八月,我们还见了一面呢,那时,她对我说:“来吧,爱荷华的秋天最美了。”现在还不是最美的时候,可是那爱荷华河上的落日,落日下的树丛,也是美得可以了。而蓝蓝却叹气:“爱荷华是太宁静了,舞蹈要动力。”她想离开,却离不开。她是她父母身边唯一的孩子,安霞则是唯一的外孙女儿。

将近十一点时,我们几个人一起慢慢地走回“五月花”公寓,这是一幢学生公寓,我们包下了第八层,我和妈妈住一单元,每单元有两套卧室和工作室,一套洗澡间和厨房。吴祖光伯伯和香港的潘耀明先生合住一个单元。潘先生在参加“写作计划”的同时还在爱荷华大学的英语专科班进修,他要在美国学习两年。他比我们早半个月住进“五月花”,对这里比较熟了。一进“五月花”,他便带我们去看信箱,教我们开信箱。每个单元有一个信箱,每个信箱有一个密码,朝右转多少又朝左转多少,要求转得十分精确,差那么一点点都不行,都会前功尽弃,要从头再来。潘先生开了几次也没成功,却大有一股不成功不罢休的决心,可时间实在太晚了,还有一大堆的东西要收拾整理。大家只好劝说他下次再试,他才丢下手,表情却有些沮丧。

回到屋子,刚往壁橱里挂了几件衣服,忽然听到了尖利的警报声,那声音十分刺激人的神经。打开门,见走廊上方的警报器正发射着红光。潘先生从门里走出,跑到楼梯口张望了一下,然后过来对我们说:“下楼,走下去,不要坐电梯。”说罢又转身回去招呼吴祖光伯伯“逃窜”。我们赶紧从楼梯下了楼。一层层走下去,不断有学生从屋里出来,赤着脚,光着膀,穿着睡衣,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走到楼下,外面已聚了满满的一堆人,两辆消防车停在门口,蓝灯红灯旋转着,放出奇光异彩,加上学生的热烈情绪,很有点过节的气氛。原来是六楼有两个男生吸烟,点着了被单,烧了起来。火,很快就灭了,可欢腾的人群却久久不愿散去。

一点多才睡下。时差在折磨人,疲倦得出奇,精神却亢奋得出奇。

这屋子好像全是由塑料制成的,十分闷热、窒息。我觉得这种房子不好,我还是喜欢砖木结构的房子。可是,就这么一个地球,能提供多少木头和泥土呢?人类在地球上,还没找到最好的生存形式。

爱荷华很热,比旧金山起码热十度,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