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 晴
今天人很乏,起来吃了早饭,又一头栽倒睡着了,直到十一点多,Alex来带我们去吃意大利脆饼(Pizza)。
这是一个极精致的餐馆,一座红房子,铺着红格子的桌布,侍者穿着红色的衣服,戴着红色的船形帽。吃过Pizza,还有权利以极便宜的价格买一只红色的装运动器具的提包。Pizza还算过得去,然而这好吃的程度远远比不上它的名声和它所需要的代价。我觉得美国吃东西,声势很大,亮晶晶的杯啦,亮晶晶的刀叉啦,鲜花啦,烛台啦,可内容却有点贫乏。不过,我喜欢这里的气氛,很安静,很清洁,侍者很有礼貌。
Alex告诉大家,今天晚上八点钟,他来车接大家去和写作班的学生们见面。这写作班是爱荷华大学的一个研究院,是保罗·安格尔早在“写作计划”之前创办的。记得,一九八〇年在北京文学讲习所,我就听保罗·安格尔和聂华苓介绍过它,美国有很多如今已盛名于世的作家、诗人来自于它。大家关心地问:“是去吃晚饭呢,还是吃过晚饭去?”Alex说:“没有晚饭,不过总有东西吃的,大家稍微吃点晚饭去吧。”于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失望。我对身边的七等生说:“晚上你要不开伙,来我们这里随便吃点面条好了。”不料他认真了起来:“有饭吗?”“烧饭也很方便。”“那么就吃饭吧,我只吃一碗饭就够了。”“好的。”“我六点钟来。”一下子,连时间地点都确定了。然后,妈妈又邀请了在座的各位。
晚上六点,大家都来了,潘耀明和吴祖光伯伯带来了一个火腿丝,一个鱼松,陈映真带来一锅没有煮烂也不红的红烧肉:七等生空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可他立即发现了一个弥补的机会——我们没有筷子,而他有,立刻回身去拿了一大把筷子,大家这才坐定。吴祖光伯伯说:“像这么傻吃,非胖不可。”
美国人最怕的便是胖了,辛辛苦苦地长跑,辛辛苦苦地节食。商店里专有去糖分的白糖、饮料,去脂肪的牛肉、牛奶。减肥,成了一个社会运动了。
夜里两点钟,公寓门口,正好在我的窗下,停了一辆小汽车,几个男女学生和一条狗,在那里发疯,大声地叫喊,拼命地狂笑,实在叫人生气。我一定要学会一句骂人的英语:“滚开!”看来,这和“Hi”一样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