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泥中鱼
这是一个格外安静的清晨，正当村民都庆幸没被阿永他媳妇吵醒时，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村里还是第一次来警车，村民堵在村子口议论纷纷，也不知道是谁犯了事。
警车进村后找人带路，直奔三瘸子家。
当时兰空正在院子里打水洗手。
警察走到他面前，半蹲着问：
“你爸爸呢？”
“在做饭---”
此时兰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警察进屋后不久，屋里就传来三瘸子反抗的声音：
“我花了钱的——我没犯罪——”
可怜三瘸子上了警车还一个劲儿地跟警察叫嚣。
一个年轻的女警察来到兰空面前，也是半蹲下身，用那种带着怜悯的温柔口吻说：
“小朋友，跟阿姨走，阿姨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兰空却对女警说：
“阿姨，被拐卖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兰雀——”
警察找到兰永家，不曾想兰永夫妇双双惨死，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睡过头的兰雀。
女警将兰雀抱进怀里：
“别害怕——”
——
“兰空，过来——帮叔叔一个忙，你仔细瞧瞧——这几个人中，哪个是你认识的？”
一张张毫无善意的面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有的慌得冷汗直冒，原来这群恶鬼也会害怕。他们或许在祈祷，兰空可能记性不好，忘了曾经的遭遇。只是很可惜，他不仅没忘，至始至终记得牢牢地。
“除了那边那个，其它的，我都认得---”
记得那个偏胖的男人，男人总喜欢叫他‘大毛’。每次他反驳自己有名字的时候，就会招来一顿毒打。可恨的是当身边人都跟风追着他叫‘大毛’的时候，他竟真的忘了自己姓什么，特别是跟了三瘸子以后。
“那你记得爸爸妈妈叫什么吗？”
他摇了摇头：
“家里有很多孩子，只有一个女的，大概是妈妈，但又或许不是。院子很大，我常和其它人一起玩捉迷藏。”
警察又问他家里有什么标志，他说大门口有个不害臊的光屁股娃娃。
——
审讯室内，三瘸子终于说出了事情真相。
“他的名字不是我取的，他本名就叫兰空。”
据三瘸子供述，他和阿永是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那时候年轻气盛，两人约好了一起外出闯荡。起初两人住在一块，靠着打工挣的那点小钱蹉跎度日。后来三瘸子学了开车，给某个老总当司机，穿上了西服，说话总是带刺，两人时常吵架，有一次甚至大打出手，三瘸子也因此折了一条腿。
阿永之后就搬出来了。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阿永结识了阿珍。
阿永曾找三瘸子倾诉过，说阿珍拉他入伙，要么被干，要么一起干。阿永心里害怕，可大把大把的钞票摆在眼前就又不怕了。
后来阿永和阿珍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惜孩子短命，死于一场车祸，还是阿珍刚买的一辆大红色的跑车，为了配这辆跑车，阿珍出门前还特意选了大红色的口红和高跟鞋。
三瘸子捂脸痛哭：
“我第一眼看见他，他站在桥头拉琴，我知道他就是我儿子——村里老人都说，他的名特别称我们家，他就是我家的苗——”
最终三瘸子进了监狱，两孩子也被送进了市孤儿院。
顺着相关线索，警察顺利揪出了茁木孤儿院这颗毒瘤。他们利用孤儿院的名声打掩护买卖孩童，总共犯下大小案件上百起。
而孤儿院门口有一座光屁股孩童雕像。
——
几天后，孤儿院的护工给兰雀剃了个光头，因她头上长满了虱子，怕传给其它人。
傍晚，群鸟归林。
兰雀趴在窗边，用手指在玻璃上描绘树的轮廓。绚丽的黄昏映在她的眼里甚是好看，但她没欣赏多久，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女孩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要脱她的裙子。
那女孩叫钱多多，外号钱大头，又胖又壮，脾气还特别不好，是这间宿舍的大姐大，就喜欢欺负新来的。兰雀也喜欢这身裙子，两人因而拉扯了起来，很快兰雀就落了下风，被对方剥了个精光。不过钱大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胳膊上、脸上，全是兰雀的指甲留下的伤痕。
钱多多警告她：
“你听好了，要是大婶问起，你就说是你自愿给我的。你要是敢告状，我饶不了你。”
之后钱大头就跑去镜子前拼命将自己的身体往裙子里塞，都脱线了还不罢休。兰雀只得默默换上已经有异味的脏衣裳，在她看来输了就是输了，至于告状什么地，她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至少以前没人教过她。
——
孤儿院也是个小社会。
吃晚饭的时候，她看见兰空坐在角落里，对面还有空位，就端着盘子往那边走，结果又被不要脸的钱大头霸占了。
可不到片刻，钱大头就一改常态，白白的大饼脸红成一颗小太阳，端着餐盘灰溜溜地走了。
兰空冲她招手，说：
“兰雀，我给你留了位置---”
说着兰空从屁股下边抽出一张塑料凳，原来他把两张凳子叠在了一起，就为了方便她。
多数孩子都喜欢群聚，不喜欢独处，所以他们不会像大人一样，哪桌有空位去哪里，他们会七八个人挤一张小桌子。也不用担心洒出来或者蹭到油污，能一起吃就行了，也不介意站着或坐着。
对于兰雀来讲，站着吃蹲着吃都没关系，有饭吃不饿肚子就行。反正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妈妈发疯，她就端着碗跑外边蹲着吃。
回宿舍后钱多多就把裙子还给了兰雀。钱多多当然不会这么好心，主要是听了兰空的假话，因为兰空说他不想和穿裙子的女孩做朋友。
一个月后，两人又干了一架。
只是这一次，钱多多输了，坐地上嚎啕大哭：
“揪我头发！不要脸——”
“我赢了——”
反正兰雀不在乎用什么手段，赢了就是赢了。
护工大婶罚兰雀擦地板，见其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心里更加嫌弃，认定她就是学坏了，没想到一回头，兰雀就用抹布在地板上画了个近乎完美的圆圈。
大婶震惊：
“你怎么做到的？”
“像你一样，认真擦地——”
她没有骄傲，因为她确实只是在擦地，没有刻意去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