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大部分的成人礼都是死亡与复活的经历。
在青春期及成人礼的大部分仪式中,死亡后复活都是最主要的一种,你的名字也随着这个仪式而变更了。过去的你随着旧有的名字死去,一个新的你则随之复活。
我看过一部关于一群年轻人授任神职成为神父的影片。他们站在教堂走道上,全部拜倒在地,然后,有一大张纹饰着十字架的帆布盖在他们身上。在将帆布移开后,他们就成为神父了。
澳洲和新几内亚男孩的成人礼则是一种死亡的体验。他们的眼睛被蒙起来,耳边听到的则是逐渐逼近的牛吼器声音,旁人会告诉他们,龙怪就要来吃掉他们了。然而,就在龙怪来到他们头顶,正要把他们吃掉时,蒙在眼睛上的布被揭下来,他们因此得到启蒙,看到的是手拿牛吼器的查理叔叔。
在一本关于火地岛奥那人(Ona)的书中,也描述了类似的仪式。男孩在一栋男人的房子中,里面充满了他认为是神明和具惩罚力量的鬼神,但实际上只是人戴上面具罢了。其中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向前靠近他,男孩则必须和他角力。那戴面具的男人先是几乎要把男孩摔倒,但后来却礼让,任由男孩打败他,并拉下他的面具来。因此,面具不只是伪装的工具,还是被征服及被崇拜的对象,因为它代表了社会的界限与束缚。男孩戴上面具后,就变成了那股力量。原先害怕的现在则转变为支持的力量。
我对美国画家乔治·卡林的作品极感兴趣。他画了数百幅以美国印第安人为主题的画作。1832年,他旅行探访曼丹印第安人(Mandan),并画了一系列描绘他们成人礼的作品。年轻男孩由一枚穿过他们胸口的尖钉,自天花板上吊下来,并持续旋转,直到男孩摔倒在地为止。一个年轻人告诉卡林说:“我们的妇女受苦,因此我们也必须学习受苦。”
我认为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观点,男人这么做,是因为女人饱受苦难,而且她们无法避免。当女孩子第一次月经来临时,她便成为女人了。
男人对经血的恐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这在原始文化中特别显著。这乃是对此融汇了整体奥秘与力量的现象的真正恐惧。因此,那时女子的成人礼通常是自己一人独坐在小茅房,领悟到自己已成为女人了。在大多数社会中,她的下一件事便是成为母亲。
某些女性告诉我,第一次月经来潮是一次令人震惊而恐怖的经历。那是一个你被迫必须跨过的人生关口,你无须做任何挣扎。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明白已发生的事,并去领会那自然发生的生理变化所隐含的意义。在听过许多女性的描述后,我了解到女性经验的特色便是要能忍受,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宽恕,也就是持久忍耐的能力。
而另一方面,男人则必须外出找问题。因此,男孩必须要有计划地从女人堆中抽身,而被放置到男人的世界中,以找出他的活动领域。身为男性,他只需短暂忍受成人礼中加诸他身上的、而非他生命本身的痛苦、挣扎和困难。男孩必须靠社会机制的“认可”才成为男人,女孩则必须去“体会”自己已是女人。生命完全掌控了女人。
男人从来没有足可比拟的经验,这就是男性成人仪式必须如此残暴的原因——为了让男人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不再是个小男孩了。这也是为什么年轻男子必须切断和母亲关系的缘故。在当今的文化中,有些明白其中道理的母亲便会协助孩子独立,而过分执着的母亲则会成为年轻男人生命中沉重的负担。在原始文化中,母亲与儿子绝对是要被分开的。
我正读到孟加拉的一项印度教仪式,那里的妇女的状况是极度封闭的。身为女性,她在家中必须听从父亲的话;结婚之后必须听从丈夫的话;丈夫死后,如果她没有在火葬中陪葬,就必须听从长子的话。她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主人。她唯一的强烈感情联系乃是放在子女身上,尤其是放在她的儿子身上。
因此,有一项特别的仪式便是帮助女人能够放下她的儿子。她们的家庭牧师,也就是印度教的导师,会连续好几年来到家中,向她索取某种她必须拿出来的贵重事物。刚开始是拿走某些她仅有的珠宝,然后是必须放弃的某些她喜爱的食物。她必须学习舍弃自己珍爱的事物。最后,当她的儿子不再是个小男孩时,她已经学会了如何让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