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75. 再问前途
“还要走吗？”
娆娆帮加兰德穿上缝补过的衣服，突然看到他的眼神又飘忽地望着远方。每当这个时候，少年躁动的心又开始怀念外面变幻的世界。她不禁难过。
“嗯。”少年低着头解释。
“这么少的食物，不够我们四个人全都吃饱。我们不能待在这里挨饿等死。城堡里可以让流浪的人留下来工作，不仅可以吃饱，还能赚到工钱。我在冬天前会带食物回来。如果运气好，还能找到住的地方。”
两个女孩特别舍不得他。从这个春天开始，加兰德在外面的时候太多，几乎完全看不到人。他现在又说要离开家去城堡里，还要冬天的时候才回来……那岂不是，一整年也见不到了？
“城堡我只是去过一次而已，对那里的环境不熟悉，所以不敢贸然带上你们。”加兰德怕他们难过又连忙解释说，“等我在那里安顿下来，就可以带你们一起去了。”
娆娆暗自伤心，她开始明白，加兰德长大之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围着她转了。
“那是个非常好的地方，只要找到了落脚的办法，我们全都可以搬过去住。那里的人住在石头房子里面，冬暖夏凉，没有野兽的威胁。每个人都有工作，谁也不挨饿。”
娆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从不关心没有见过的事。
“等我们全都住在城堡里面了，每天都可以见面。”少年坚定地说。
临走时，娆娆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给少年带上。而娇娇特别喜欢那张跳羊皮，赖在上面舍不得走。
“可是这个要给你哥哥带上。”娆娆硬是拉她下来，说，“这张皮很暖和，城堡的石头房子一定冷得不得了，要垫着这个！”
娇娇还是不肯。
加兰德只觉得好笑。“娆娆，城堡是石头做的，但是里面的床上是木头的，铺的也是羊毛被子，不冷的。”
谁又能理解从没见过的世界呢？
这一次，加兰德有个野心勃勃的计划，他打算绕过族人的领地，穿越重重密林直接赶到城堡。路程大大缩短，甚至不用打扰扎卡力。只是前路未卜，也不知道能否行得通。
临别的时候，没有更多的话。两个女孩送了他们很远才肯回去。加兰德和古温克一起徒步，主仆二人轻装上阵，挥别了女孩们，沿着雪山脚下一路向西边走。
再次路过猎杀跳羊的山坳，这一次并没有看到羊群。夜里二人露营，加兰德有时候会突发奇想。
“古温克，”
“怎么了，小主人？”
“你说，如果在一个特别和平的巨大城堡里面，所有的人都有一份工作，大家居住得很近，但是各自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还都很富足，能吃饱，也玩得开心……那是不是，就像天堂一样了？”
古温克听了大笑不止：“小主人你在说什么傻话？”
“如果能在世上建一座那样的城堡，岂不是将天堂搬到了人间？”加兰德望着眼前无尽的星空感慨道，“世上如果有这样的城堡，我愿意带着娇娇和娆娆一起生活，做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做梦去吧。天底下没有这种好事。”古温克摇着脑袋鄙视他。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慢慢朝着城堡的方向前进。他们没有地图，全凭借感觉在走。突然，一阵呼啸的声音，竟是一只老鹰擦着古温克的头顶飞过去。
“救命啊，老鹰要把我叼走啦！”古温克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老鹰张开翅膀，比一个成年人张开手臂还要宽得多。锋利的爪子轻而易举就能刺穿人的胸膛。
“哈哈，你这家伙臭烘烘的，老鹰看不上你！”加兰德大笑。
“哼！小主人又白又香的，等会老鹰就来吃你！”古温克反讥道。
“老鹰不敢吃我，我杀过苍鹰，它看到我会害怕。”
说着，加兰德拎起一支箭给他瞧瞧。——用雪山苍鹰的翅膀尖做的。这种精巧的箭矢别人不会做，也没有谁敢做，毕竟没人敢杀苍鹰。
“我小的时候特别调皮，有一次独自一人爬上了雪山。”
“吹牛吧你！”
“真的。那几天天气特别好，雪上顶上也有阳光，我一高兴就爬上去了，一路都很顺利。我在那上面啊……”
加兰德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脚下是皑皑白雪，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头顶上则是明亮的太阳，仿佛一伸手就够着天了。
“我一伸手，刚好有一只鹰从我手边上飞过。我一把就把它逮住了！”
古温克睁大了眼睛，这种故事，对于荒原上的人来说也太离奇了。
“它用力扑腾，差点把我带下悬崖。但是我力气更大，狠狠一摔，把它摔死了。那次，我就带着一只鹰回去了。”
“你这么厉害，族人夸你是大英雄了没？”古温克阴阳怪气地问。
“没。他们说鹰是雪山上的宝贝，是神明的使者，人怎么可以猎杀呢？我杀了苍鹰，还带着尸体回来，一定会遭报应的。为了防止整个营地都被我牵连，我就被赶出来了。所以，我才不跟他们住在一起。”
“那鹰呢？”
“吃了。”加兰德撇撇嘴，很无所谓地说。
“不过我把它地羽毛都留下来了，做成箭矢的尾羽一直用到现在。苍鹰的羽翼做出来的箭确实厉害，保佑我百发百中。”
说到这里，古温克对于一件事情非常好奇。
“小主人，你们那个巫祝，是不是戴了个鸟头套啊？”
“问这个干嘛？”
“那他不是也杀了老鹰嘛！”
“哈！我小时候也这么想过……”加兰德打心底觉得好笑。
“巫祝脖子上顶着的不是老鹰，而是乌鸦。我不清楚他具体怎么弄的，但那鸟头真的头，就是他的头，不是头套。”
“什么？那怎么可能！难道他是个‘鸟人’？”
“嗯。你别不信，我曾亲眼看到他张开鸟喙，大口吞噬族人献祭的鲜肉。血肉沿着他的喉咙吞咽到他的胃里。那颗鸟头，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脑袋。”
“简直是怪物！”
“巫祝身上其余的部位也不太像人，手指什么的，都怪怪的。”
提到这个，加兰德也想起一件未了的心事，他便又问古温克。
“曾有一次我问过你，北方人的巫祝，还有北方人的神，都是什么样子。当时大家有说有笑的，你没有仔细回答清楚。现在有空了，你给我好好地再讲一遍吧！”
“哎呀，那还不简单！”
“上次我说到哪了呢……小主人啊，北方人崇敬无所不能的造物者，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的神明。他们那里侍奉神明的人不是巫祝，而是修士。”
加兰德低声模仿着远方的词汇，发音不太标准。
“他们也住在城堡吗？”
“不。他们住的地方叫做教堂。”
“教堂……我懂了，就像我们巫祝的帐篷一样。他们的教堂，一定也是石头修的吧？”
“哈哈，没错！”
“你去过吗？”
“我嘛……哎呀，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一群老头子，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敲钟，吵死了！”
少年这才知道，原来北方人的修士非常辛苦，需要恪守教条，每天按照严格的时间作息，而且有繁重的工作。“修行”也是苦行。所以好吃懒做的古温克才讨厌那个地方。
“跟荒原上完全不一样啊……荒原上侍奉神明的巫祝最为高贵，享用最好的食物和酒，比首领都要尊贵呢！”
“你说的那种人北方也有，那些大大小小的主教，从来不干活，吃得脑满肠肥，还四处招摇撞骗。要我说，这个世界上去了哪里都一样，还不如自己找个地方吃好喝好。”
“可我想去看一看。你说的神明、修士，还有主教。他们也能看到过去和未来吗？没准他们能解答我的困惑！”
“切，那就去呗。你是主人，全听你的。”
加兰德喜出望外：“那么你带路吧！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就是北方的教堂！”
“诶，好咧！那我们不绕路了，翻过这座山头直接往南边走。”
古温克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教堂那边有大片大片的良田，他们也雇人干活儿。不过，即便什么活儿都不干，他们也提供免费的饭食。因为这是行善。”
加兰德听了哈哈大笑。
既然解开了父母的谜团，他觉得异常轻松，什么负担都没有了。他想得简单，只要去了教堂、找到北方人的神明，卜问一下前途，再找一份工作，安然度过一生……
苔原苍茫的美景总会令人忘记烦恼。在壮阔的自然之中，人显得如此渺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二人沿着既定的方向一直走，树木逐渐变得稠密。
北方的密林比预想得还要难走，幸好内部隐藏了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将二人引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