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繁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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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死

他就这样抱着夏妃走了,临走之时,还不忘扔下一句狠话:“若夏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朕定要将你剥皮拆骨。”

看着司空皓远走的背影,雪感到一阵心寒,她口中喃喃道:“夫君,你为何就不肯信我。”只是司空皓走了远,这般蚊声,他也听不见。

司空皓走之后,雪再也撑不住了,便倒地吐了口血,一旁的丫鬟,惊慌地将她扶起到了床边。

雪知道毒深了,宫人们慌忙地去请太医,得知的是他将所有的太医请到了夏宫中。

小露儿跑去夏宫中,只为她求一个太医,尔后竟被鼻青脸肿的打回来了。

她无奈地笑了,他终要失了她,她中的毒比他口中的“夏儿”深得多,她和他们的孩子都熬不过去了。

夜渐渐深了,雪吩咐他们将雪宫中的灯一盏一盏地暗下去,只留她房中的几盏灯。

尔后,他们都站在她的床榻边,神色悲悯的样子,她强撑地打趣道:“你们高兴些,你们的主子要带着小主子去极乐世界了。”

他们强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其实,雪想看他最后一眼,等不到被他剥皮拆骨了,本来今天是想告诉他,孩子的事。

怕是等不到了,转念失了她,他还有他的夏儿,他们也会很幸福的。

“给我买一个上好的棺木,不要让我被内宫的侍卫一竹席给卷走。”

她笑了笑,又咳了咳,那股血腥味了涌上,五脏六腑都在作痛。一道人跪在她床前。

雪其实一贯受不了这种场面,她早就承诺他们,不用陪葬的。

这世间的事其实很多都是难以预料的,比如昨日她得知有了孩子,初为人母般的喜悦,而今日便要带着还未出世的他离开这个世界。

她爱的那个男子早已将她忘却,那个披着她面皮的女子抢了她的一切,她虽有恨,但也能明白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的头有些晕虚了,父亲大人说,人死前会回忆过去所发生的事。

她和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他还是太子司空皓,她是乞儿小白。

雪犹记得,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他穿着一身黑衣铠甲,领着众将士们,骑着塞北的大马奉召回京,京都的大街上热腾极了。

那漫天飘着的白雪纷纷扬扬的,热腾从未属于她,乞儿要做的事,除了偷盗以外便是如何饱食。京都的乞儿都归钱爷管,偷盗得来的财物基本上都是要上交给钱爷的。

钱爷是个残暴的主,前几天刘二留了一铜板,便被人砍了一根指头,还将滴着血的指头,沾着米面团吃了下去。

雪怕极了,有时候,她总在想着,她这般模样活着,倒不如死了去。

雪虽是个乞儿,却忘了她是如何变成乞儿的,钱爷说那年她快冻死的时候,他捡了她,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雪得是乞儿才能报恩。

钱爷说的她还真不信,若说是被他手底下的人拐来做乞儿的,那还有些可信。

雪在人群中远远望着他,太子,司空皓,人中龙凤,的确不错。

作为乞儿,雪平时混迹的场所,也自当是有风月场所的,那勾栏酒肆的风月男子,相比之下,司空皓还是更胜一筹的。

只是,他的眼中似乎没有旁人,生于帝王家的威严在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

她将目光收回,今日钱爷的任务还未完成,这大雪天里的,要是没有他发的米面,这个冬天她可能得见佛主了。

想到这,雪便渐渐在人群中寻找线家,钱爷说,这些是她们的衣食父母,都称之为线家。

她随着司空皓领军的队伍前移,在稍前面点的地方,找了机会下手。

只因她心想他们该将注意力放在太子上,不料这个线家,太过于机警,雪便被他逮个正着。

线家抓着她,不停地踹她,扇打她,嘴里骂骂咧咧地,她拼命挣扎。

直到有侍卫,气势汹汹地朝他们喊,雪才发现,那个骑在马背上的人正,饶有兴趣地掉着马头望着他们,像是无聊中,发现一丝趣味,只是雪并未看见他眼里闪过了一瞬失而复得的欣喜。

尔后,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薄唇中吐出三个字:“带回去。”

就这样,雪被带到了东宫的地下牢房中。

她静静地听着,外面不知是雪化的声音,但又有血流动的声音,阴森森的。

坊间关于太子残暴的传闻,是不亚于钱爷的,他虽一生于皇家就成了太子,但权力始终是不及他皇兄的,勾栏里谈天的官家老爷们,曾说,是太子杀了良妃,将其做成人彘,送与他皇兄作为生辰贺礼。

尔后,陛下虽送其去大北历练,实则是想他葬生于大北,据暗报,他将活着回来。

雪在牢房中呆了一夜,除了阴冷,还有时不时的鬼哭声,像是经历了酷刑,求死不能。

正思着她小命儿堪忧,牢门便被打开了。

她被带出去,一路的犯人像是发疯地向她伸出手,雪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她不明白太子他的意图,为何这般。

通过长长的甬道,雪终于见到了光明,两个宫女打扮模样的人,将她带到了一间厢房,将她从头到脚洗漱干净,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一想到冬日能泡个澡也是舒服极了。

作为乞儿,一年能洗漱干净的日子不多。

雪换上了一身柔软的衣物,感觉还是有些不适的,有一瞬间雪觉得她似乎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们从头到尾从未说一句话,而且面目严肃,她突然心生恐惧。她不知道她梳洗打扮后,踏出这个门所面对的是何种更为可怕的事。

她们将雪带到一间稍大的书房,他坐在那,周围静得可怕。一种本能,她跪了下去,两旁的宫女退了出去。

他打量着她许久,她望着他,窗外的大雪,一如那天他一身黑衣坐在马背上的那般大。

他开口了:“你,想活着?”雪拼了命地点头。

其实他开口的那一瞬,她便知道她不会死,而且会好好的活着。

这一年她十四岁,从那以后,她便在东宫的一处厢房安了家,她不再是乞儿,而是一个代号为“雪”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