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性循环:中国经济曾命悬一线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在世界经济体系中处于悲惨地位,随着外部环境的剧变,以及内部改革推动,迎来上位的良机,这个国家才是美国真正的对手。
1999年5月,瓜子走出学校大门,顿了顿,想起前几日,就在学校另外一个大门口,一个师兄对着一位女同学大喊:“我是个男人啊!”而小嫚则哭得梨花带雨。
发生了什么事?瓜子想不明白,只是习惯性地疑惑一下,笑一下,继续走。
学校不远处是四方路菜市场,瓜子花了两块钱,买了一斤大排(肉已经被剔得剩不下多少了),然后往回走。葱姜是现成的,酒精炉的酒精是足够的——瓜子一边琢磨,一边走到街边小店,打了两斤散装啤酒,才花了2块4毛钱。
“真够便宜的。”瓜子正在想,抬头看到马路上的大幅广告牌——“楼盘,2000元一平方”——不禁骂了一声,“打劫啊,这么贵。”
可不,瓜子去年在松山路菜市场,花1块钱买了6斤黄瓜,整个宿舍7个人吃了两天——一个平方2000元,不就是12000斤黄瓜吗?
瓜子把大排拎回宿舍,把装着散装啤酒的塑料袋挂在门锁上,然后熟练地架上酒精炉,开始炖排骨。
十里樱花,香飘满街。在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瓜子的日子过得还是很爽的。老爸每月给360元的生活费,加上拿的奖学金啥的,瓜子从来没有感觉窘迫过。休息的日子里,弄些东西改善生活,还是很容易的。
瓜子不知道,当时的中国正处在经济“紧缩”之中。
紧缩的原因,除了东南亚经济危机引发全球经济紧缩这个大环境外,还要加上当时的国企改革。
国企改革的缘由,专家们见仁见智,这里只说瓜子亲身经历的一个小事来供大家品评。2007年夏天,在某国有铝制品企业破产后的废墟上,瓜子无意间拣到几张旧日的质量控制表。上面记载了1988年某日,铝制高压锅、铝壶成品合格率是87%——换言之,废品率是13%。
做企业的人,或者现在正在工厂工作的国人,都明白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个数字,在当下我们的工厂里,是个什么水平。以这个效率做企业,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个例子并非无关瓜子的痛痒。事实上,瓜子有几个亲人,当时就在这个企业工作,企业破产后直到今日,他们的生活依然困顿。
铁一样意志的当家人,致力于拆除旧的、不具效率的经济因素及其附着的经济架构。而另一方面,作为“阵痛”的表现,是大批的企业倒闭、大批的工人下岗。于是,中国经济体开始了暂时而又剧烈地减肥。作为这种局面的一个注解,瓜子每次寒暑假在家,别人问他父母单位时,都会羡慕地提一句:“嗯,那个单位效益好!”瓜子当时年少,除了沾沾自喜外并没有多想什么。而今日想来,这一句赞叹中,包含了多少源于生活压力的叹息啊!
国内外的因素叠加起来,导致了较强的通货紧缩。而在这个大背景下,企业之间互相欠债,最终大家都因为缺乏现金流通,而无法经营下去,这就是“三角债”。
在江浙商业文化的熏陶下,瓜子未来的岳父胼手胝足,经过三十余年的打拼,从一个小学未毕业的农民学徒工,变成了一家小工厂的厂长——而且营业状况很好,订单也很多。
然而,每次出货,收回的都是欠账单,却无法兑换成现金。而购买原料,若不用欠条来“支付”,就只好把自家存款填进去。能够用欠条来“支付”,大家就不会用现金来付账。最后的结果是:劣币驱逐良币,欠条驱逐劣币。
撑了几年,岳父的工厂终于在1999年关门,岳父和厂里全部工人一起失业了。此时,在海的另一边,瓜子正享受着通缩的好处:专心而悠闲地看着咕嘟咕嘟作响的酒精炉,里面炖着廉价的排骨,正等着肉熟,好大口喝酒。
不用怀疑,在通货紧缩的大背景下,瓜子逍遥的时候,大批企业已经倒闭,大批工人失去了工作和收入来源。根据基本的经济学逻辑,收入的减少,将会逼迫人们压缩开支,于是,企业会发现购买其产品的订单减少。由于销售量锐减,企业收入也随之锐减。经营困难的企业将会发现境况更加困难,甚至会因入不敷出而倒闭。这将逼迫企业做出痛苦的选择:要么关门,要么裁员。于是,更多的劳动者因此而失业——作为一个社会整体,普通百姓的收入再次下降一个台阶。
于是,噩梦般的循环开始,社会将陷入“通货紧缩→经济萧条→加重通货紧缩→更严重的经济萧条……”这样的无限恶性循环中去。
因此,为了打破这个循环,首先需要扭转通货紧缩的局面。当时具体的举措,就瓜子了解,至少包括如下两项:
一、政府增加开支,加大力度进行基础设施建设。这样的举措,直接为相关的企业提供了订单,维持了它们的生存甚至扩张,并且维持、增加了企业员工的收入。以高速公路建设为例,在1990年后的十年中,山东省完成了从0公里到2000公里的跨越,到2002年8月,省会济南与全省16个市驻地全部实现由高速公路相连,高速公路达到2411公里,仅1998年——2002年的四年间,就修了1500多公里。
二、推行三个产业化——教育产业化、房地产产业化、医疗产业化——目的是在民众必需的经济领域内,促进民众加大支出、加大消费。
我们把上面瓜子罗列的恶性循环逆向推理,于是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消费增加,现有企业收入就会随之增加,新的企业也更加容易生存,不但可以让现有的职员保持收入水平,还增加了就业机会,让更多的人从工作中获得劳动收益或者增加收入。这样,他们就能够有钱去消费,从而再次扩大消费。
如此下去,至少从理论上,国家就可以预期进入“消费增加→企业盈利改善→民众收益增加→民众增加消费”的良性循环中。这样,国民经济就会好转。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前景,实际操作起来,还有很多困难。
回顾前文里瓜子在街头看到的楼盘广告牌,就是当时房地产开发的一个真实写照。
三个产业化的利弊,暂且不表,但在当时,这是形势使然。
虽然付出了最大的努力,然而直到1999年5月,“通货紧缩→经济萧条”的恶性循环仍然未能得到彻底扭转。于是,作为这个不利状况的一个意外注解,就是瓜子在“积极的财政政策”和各项改革措施实施数年后,仍然能够以极其低廉的成本过着逍遥的生活。
故而,中国需要额外的大量流动性注入、额外的信用货币扩张来扭转通货紧缩的噩梦;需要额外的市场扩大,来容纳中国日益增加的就业压力,从而支持企业的快速成长,并且在成长中改进生产技术、管理经验,进而在更高层面上支持中国急需而又必需的产业升级。
但是,这些“额外的”,通过什么路径来解决呢?
高层选择的道路,就是加入WTO,融入国际市场,从那里得到上文中所提到的那些“额外的”东西,而且,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一直为此努力不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