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与六个半
七十五年前的1920年2月,蔡元培为校长的北京大学招收了第一位女生,她的名字叫王兰。这在封建礼教仍很盛行的民国初年是件大事,全国反应激烈,舆论哗然。《少年中国》特刊妇女专号进行讨论;教育部为此专函北京大学要求“务须格外慎重”。然闻风而动,人至函达要求入学者,一月之内竟有数十人,其中九女有幸成为北大学生。她们是王兰、邓春兰、韩恂华、赵懋芸、赵懋华、杨寿璧(以上哲学系)、程勤若(国文系)、奚浈、查晓园(以上英文系)。有趣的是这九位首批北大女生中,竟有六个半攻读哲学。
哲学,智慧之学。它研究整个世界最普遍的问题。培根认为“哲学使人深刻”;毛泽东则把哲学看作关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也许正是由于哲学的玄奥、深邃、意味无穷,才吸引了多少才华横溢的青年不断追寻、探索。
哲学的魅力固强,北大哲学系名师巨子固多,对青年不乏吸引力,但笔者以为社会的要求,时代的选择,恐怕才是主因。正如今天许多青年投向外语、经济、法律等专业学习一样。
在东西方文化冲突激烈的世纪之交,中华民族内忧外患,兵连祸结,社会动荡,民生凋敝,有多少志士仁人为变法图强、振兴中华而呼号奔走,前赴后继。到20世纪初,中国有觉悟的知识分子,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看到过洋务运动的惨败,看到过甲午战争的失败,看到过八国联军的入侵,等等。因此存在过各种各样的认识。鲁迅认为用文学艺术唤醒民众,以去麻木振精神最为重要,所以他弃医就文;毛泽东等则认为只有“从哲学伦理学入手,以精神道德号召天下之心”,从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使“人人有哲学见解”,以达到“群妄自息”改造社会的目的……在20世纪之初的中国文化思想界的活跃动态中,青年们是主力。作为青年一部分的女青年,当然也不例外,她们是怀着“现在的青年,应求人生的实际,抛弃旧道德所认可的虚名誉,创造新文化,做后进的榜样才好”(王兰语)的热情,为冲破世俗,挺身而出。也许是因为她们受旧伦理道德束缚、压迫深重,有切肤之痛,所以对哲学伦理学特别感兴趣。想进哲学系而未果才入了国文系的程勤若女士,自有她的道理:“所选科目多窜入哲学范围者”,是因为“文学须以哲学为根柢”,否则“徒攻文学,而不知哲理,则文学无所附丽”。于是她便成了哲学系六个女生之外攻读哲学的那“半个”。
服从时代,服务时代,贡献于时代,无愧于时代,从来就是青年们的追求。而女青年的追求,往往是时代动向的更深层的映射。今天的女青年在追求什么?是浮躁还是深刻?
(原载《北京日报》1995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