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古老者，守秘人
当西门戎说出“龟工智能”这个概念的时候，阑珊其实是没太在意的，毕竟她眼中的西门先生属于思维太过天马行空的牛逼人士，他说的话有许多在理论上是成立的，至于实际上……那真得先看看再说。
但是现在，她信了，她真的信了。
“您……就是灵龟？”
黑发琥珀瞳的少女“说”出了这句话，之所以打了引号，是因为她赫然发现“想”和“说”的界限变得模糊——之前无论是用声波说话还是用电波说话，都是有一个从“想”到“说”的转换过程的，而现在居然没有，她脑海里想到什么，就一下子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转换，这显然不是她现有的能力，所以那个和她对话的存在有多强？
“古老者已经离开了这个渺小而喧嚣的世界，而我是古老者的影子，你可以称呼我为’守秘人’。”
短短的一句话，却回答了阑珊之前的猜测与疑问——“古老者”应该就是对灵龟的称呼，大妖飞升事件有一定的真实性，所谓的“守秘人”，就是西门戎所说的“龟工智能”……然而，似乎不仅仅如此——
在西门先生的描述里，“龟工智能”似乎并没有自主意识，蔓萝姐的“非死非生，生死之外”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但是阑珊分明感觉到那个和她交流的存在思路清晰，而且拥有明确的感情，而对于这样深不可测、态度未明的存在，保持沉默、洗耳恭听是目前最聪明的选择。
然后阑珊发觉自己又想错了，对于那自称“守秘人”的“龟工智能”这种强大而任性的存在，一句一句的说话效率太低，所以干脆使用了类似强灌信息的方式。黑发琥珀瞳的少女陡然间觉得脑海里多了什么东西，然后那些东西就如同自解压的程序一般显现出了本相。
她看到了数十万年的悠长岁月，即使对于被称为“古老者”的大乘期妖龟来说，这也意味着寿命的极限，被卡在大乘期大圆满，无法寸进也无法飞升的妖龟来说，死亡曾经是一个遥远而虚妄的概念，但它最终变得近在咫尺，化为凝重的现实。
妖龟已经太老了，老的渐渐失去了大乘期大妖的威势，而那些曾经被视为不足一提的癣疥之危的妖类，渐渐开始把曾经雄霸一方，皮糙肉厚到人类大乘都无从奈何的“古老者”，视为一块即将束手待毙的肥肉，它们不需要做什么，它们只需要等，几十年，至多上百年，并不算太长的时间。
当“古老者”真的灯枯油干之时，那个自称“生泽帝真正传人”的大乘期修士出现了。“我能让你继续活下去。”简单的一句话，却承载着妖龟无法拒绝的诱惑，“古老者”答应了，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随后就是在九墟仙道被吹上天的“大妖一心向仙，被点化修炼出元婴，最终飞升留下遗蜕”的故事，然而这一切的真相却是那个奸诈的大乘期修士用卑劣的手段炼化了妖龟。它确实被“点化”，成了对施术者言听计从的“灵龟”，而当大乘期修士最终决心通过诸天万界之门，完成第二轮本质蜕变之时，灵龟的元婴被强行抽离出体，被制作成协助施术者争霸仙界的强力道兵，至于“古老者”残存的情感和意志，那一切被施术者视为不利于操纵的“渣滓”，则被囚禁在庞大的躯壳之内，这也正是“守秘人”的由来。
相对于灵龟曾经拥有的强大力量，“守秘人”还是太过弱小，而且施术者似乎是刻意规定了它的行为模式——必须定期修复，无法反抗人类修士对于龟皮龟甲的开采，遇到陌生的诡异存在可以施加“试炼”等等等等……这是一场长达三万年，至今仍看不到尽头的囚禁，然而在无数次失败之后，“守秘人”终于找到了某些绕过施术者的限制的办法……
“守秘人”这个名字是施术者起的，带着某种讽刺的意味，它无法对人类讲述自己的可悲经历，无法倾诉那光鲜无比的“灵龟点化飞升”背后的黑暗秘密，但这种限制却是有一个漏洞——只要被倾诉的对象不是人就可以了。
当那些修士朝着灵龟遗蜕中灌注太初生泽之道的力量，“守秘人”也逆着那股能量的流动，反向释放了当初施术者“炼化妖神出元婴”的法术，由于目标远远低于大乘的境界，这种反向炼化瞬间完成，紧接着那些已成为“守秘人”眷属的龟妖接受了它们主人的意志和命令，复仇，对着那些肮脏的人类修士复仇！
过去的事件，在“守秘人”的讲述之下，珠串一般重新衔接起来……下一刻，这个远远弱于灵龟，却依然庞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询问道——
“你，愿意为我效力么？”
“愿意！”阑珊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不是形容上的夸张，而是名副其实的不假思索，她现在处于某种危险而奇怪的状态，“守秘人”说的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仿佛是不可违背的圣旨。
“很好，那就让杀戮开始吧！”“守秘人”完全撕下了“和善”、“循循善诱”的面具，暴露出妖类嗜血凶残的本质，“杀光屠……”那个“尽”字永远没能说出来。
西门戎的声音：“‘诱敌深入’这招玩的还算不错，我的小姑娘。”
————分割线————
当两个线程充分融合、同步化，作为一个整体的阑珊才真正明白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灵龟巨岩“交战正酣”，已经出现金丹期修士被寒螭“吞噬”的情况之时，一股强力的电波从灵龟巨岩深处呼啸而来，这并不是纯粹破坏性的电磁脉冲，而是某种极度凝实的信息载体，而在它到来的一瞬间，同时发生了三件事情——
西门戎截获了那不明信息，并把它隔离起来。
方蔓萝通过命心道察觉了危险，并提出了警告。
阑珊自告奋勇地分出一个线程，用这个线程去测试“毒力”。
而测试的结果，自然就是“阑珊被‘守秘人’忽悠，成为它的眷属”了。
“好险！”这是阑珊对方才发生的事情的评价，而一想到如果不是分出一个线程去“试毒”，而是直接接受的话，怕是已经被转化为妖类的可怕情况，又补上了一句——“好恶心！”
西门戎说：“果然，灵龟巨岩的历史真相并没有‘流传版本’那么伟光正，不过，我倒是要好好地感谢那个老王八给我们送来了够本儿的礼物！”
“西门先生说的是那个把人变成妖的法术？”
“没错，我的小姑娘，不过你还记得自己之前的判断么？”
“记得……等等，确实如此！”
阑珊的本体跳起来老高，她现在确认了那个法术的本质是“寄生和吞噬”，“守秘人”显然没有慢慢炼化，保持施法目标意识延续性的自觉，它采用的是更加极端的方式——妖吞人魂魄，同时吸收记忆！
“如果不是通过一个线程来测试的话，你恐怕已经玩完了……”西门戎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就算阑珊的一个线程被“守秘人”忽悠得手的那一刻，她的那个线程依然保持着意识的连续性，换句话说，这小丫头片子是被骗了，但并不是被吃了。
“或许因为某人的缘故，我的精神天生强韧一些吧。”阑珊还是愿意把这些奇怪的事情归咎于“红莲华的遗泽”，而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那么灵龟巨岩这边的事情怎么处理？”
“对于老王八来说，发现自己阴谋诡计居然不管用，已经是相当大的打击了，不过我们很显然可以让这种打击变得更加强烈一些。”在西门戎的操纵下，那些模拟成寒螭的水滴探测变换了战斗模式。
沧澜派元婴期监工和金丹期苦力的视角——那嚣张的寒螭挥动沉重的巨尾，直接打在灵龟巨岩之上，那灵龟遗蜕虽然有种种神异，但究竟不复当年的实力，这一尾巴抽的龟皮、龟壳碎片乱飞，还隐隐有龟血、龟肉迸溅出来。
西门戎、阑珊、白木真人、方蔓萝、梼杌老祖的视角——幻象掩盖下，三艘水滴探测器马力开到最大，对灵龟巨岩发动了凶狠的撞击，这一下确实造成了伤害，尽管和王八砣子庞大的体量比起来不算什么，但这一击的目的本来就非“杀”而是“疼”，仅此而已。
第二击……
第三击……
第四击……
……
沧澜派元婴期监工看的咋舌，这……这是怎样的蛮力！他本以为寒螭这玩意儿长于神通，弱于体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嘛。
等等……元婴期监工眼前一亮，既然那寒螭似乎对灵龟有仇，那就让它打去吧，打下来的龟皮龟甲龟血龟肉，正好用于弥补“数名苦役金丹被寒螭吞噬”的损失！
于是乎后续的战势向着荒谬的方向发展——“寒螭”专心攻击灵龟巨岩，监工和苦役们专心地收集打下来的碎片，这一次收集了以往几个月……甚至可以说几年的产量，灵龟巨岩有一块都明显凹了下去，再加上“守秘人”用电波先是咒骂最后都求饶了，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