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如何突围低增长的困局？

——土地和移民

市场经济低增长也是美国面临的长期问题。如何突破低增长？美国精英也在问。

同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殖民地和战争政策不一样，美国通过扩大“内需”来解决这两个过剩。

美国是如何扩大“内需”的呢？它包括两个方面：扩张土地，吸引移民。

美国独立时只有13个州，幅员狭小，市场容量非常小。如果没有后来的扩张，美国很难成为成功的长跑运动员。1803年美国总统杰弗逊就建立了“西部探险队”（Corps of Discovery Expedition），它的任务就是对西部直到太平洋的那一大块地方进行研究，并刷存在感。可见当时那一代人，已经有了建立一个横跨两大洋的大帝国的打算。扩张土地在美国独立以后就是明而不宣的既定国策（Manifest Destine）。

美国经济的成功很大一部分要归于门罗主义（Monroe Doctrine）。1823年，美国总统门罗发表声明：美国对于欧洲强权之间的争端，或它们与其美洲殖民地之间的战事，保持中立；而欧洲列强则不再被允许殖民美洲，不能介入美国与墨西哥或其他美洲国家之间的纠纷。欧洲列强介入美洲的任何战争，美国将视其为敌对行为。门罗主义把欧洲列强堵在大西洋彼岸。

然后，美国开始了扩大“内需”的惊心动魄的过程。

远离欧洲列强的美国，其地理位置无疑成就了美国的梦想。

美国没有殖民地，因为它把所有新占领的领土都并入了自己的版图。

刚独立的美国不过是一块被辽阔的北美大陆包围挤压在大西洋岸边的一个小国家。在后来的岁月里，它的边界随着西部牛仔的铁蹄和马车而滚滚西移。

当年青春而有朝气的美国，硬是表演了一场蛇吞大象，把包围它的大陆吞噬下来，变成一个横跨大陆两面临海的大国。

美国东海岸的南部有一个地方，叫阳光之州。它三面环水，一面连接美国大陆，控制着大西洋和墨西哥湾的咽喉。在19世纪初期，佛罗里达这个地方是西班牙的殖民地。独立后美国同西班牙殖民地在边境上有许多冲突。美国政府宣称，西班牙给美国公民造成了大约500万美元的损失，要求西班牙政府赔偿500万美元。于是两国开始了谈判。通过反反复复的几年谈判，到了1819年（门罗主义以前），两国政府终于达成协定。西班牙把佛罗里达卖给美国政府，价钱就是500万美元。美国就用它宣称的西班牙欠下的那500万美元支付给西班牙。

美国同意西班牙不再欠美国500万美元，而西班牙把佛罗里达割让给美国。

这是一个经典的案例。它虚置了500万美元的议题。而那500万美元是当时西班牙政府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当时的美国无论在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上都逊于西班牙。当时的西班牙政府如果不认这500万美元，不坐在这个谈判桌上，可能就没有后面的交易了。

美国历史上有那么多的政治家和外交家，小心翼翼地看护着国家利益，不拿国家利益做赔本的交易。他们有时长袖善舞，有时咄咄逼人；有时单刀直入，有时虚设议题。有时把一个虚假的议题演得比真的还真，好像志在必得，好像这是它的核心利益，搞得谈判对手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最后，它做出了妥协。好了，在这个议题上我退后一步，我很无奈，你必须拿出诚意在其他问题上退后一步。它那貌似不重要的条件，其实才是它的真实目标。就像上面佛罗里达的例子一样，表面上是双赢，其实是空手套白狼的单赢。除非情不得已，否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从那以后美国加快了扩张的步伐。几次同墨西哥的战争把得克萨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加利福尼亚并入了美国；从印第安人手中夺取大量土地；从法国手中购买广袤的路易斯安那；从俄国手里购买阿拉斯加；内战统一南北方。

这些新增加的土地，哪一块都在星条旗上闪耀。

只要是国家的领土，无论多远多小多贫瘠，哪怕是一块顽石，都是皇冠上的明珠。就是抱持这样的雄心，美国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安全”帝国。

从此美国拥有了一个统一的、广大的“内需”市场。

土地本身并不能形成“内需”。在扩张版图的同时，美国选择了大量土地国有，即联邦政府和州所有。在这个基础上，美国用免费赠予国有土地的政策，推动了大规模的移民，而每一个新移民都带来新内需。除了免费赠予土地外，美国还用高工资，双管齐下，吸引了大量的欧洲和世界其他地方的移民。同欧洲向殖民地输出剩余产品向海外市场要需求不同，美国是引进需求，把原本在海外的市场需求通过移民搬进了自己的版图里。

年轻的新移民，高于欧洲的工资，政府免费供应的土地，带来了高出生率，诱发了人口的爆炸性增长。如图4-2所示，从1800年到1909年，美国人口几乎每20多年就要翻番，年增长率高达2.6%。

如果其他基本不变的话，它国内市场的有效需求每20多年就要翻一番。由于国内市场不断扩容，需要不断投资。总之，土地和移民帮助美国吸纳了双重过剩——生产过剩和资本过剩。

人口增长对美国经济（GDP）的贡献有多大？我们试着量化一下。从1800年到大萧条前夕的1926年底，美国人均GDP的年化增长是1.3624%（人均GDP的增长，包括技术创新、人力资本的提高、资本积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制度因素，等等）。如果人口不变的化，这就是美国GDP在同期的年化增长率。然而，同期美国GDP年化增长率是3.784%。这两个指标之间的差异，即3.784%-1.3624%=2.4216%应当由人口增加来解释。即人口对GDP增长的贡献大约是2.4216%。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美国GDP总量增长的大约64%可以由人口的爆炸性增长来解释。而同期美国人口年化增长率恰恰就是2.47%。所以，如果没有大规模的国土扩张和大规模的移民，没有移民带来的人口爆炸性增长，美国的GDP总量的增长大约只有1.3624%多一点。可见，国土扩张和人口增长极大地缓解了市场经济下总需求不足的问题和它带来的低增长问题。否则的话，今天美国的经济总量也就相当于一个发达的中小国家的规模。

如果没有国土和人口的大幅度增长，这个1.3624%的GDP年化增长率，就可能是抄袭美国制度的大概率结果。美国这种领土和人口扩张的增长模式，虽然同英国的殖民地模式有差别，但真正的差别是美国能够把新获得的土地永久性地并入美国版图。

大规模的移民和人口爆炸性增长的前提是国土的爆炸性扩张和土地的国有。没有国土的爆炸性扩张，就不可能有美国曾经经历过的人口的爆炸性增长；没有土地的国有，同样也不可能有人口的爆炸性增长。

土地的国有可以复制，而国土的爆炸性扩张是任何人都不能复制的。下面我们看看美国的土地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