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灯火阑珊离散人
十日休养,起初每天静躺在床上,由屋里的丫头婢女待弄着,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吃完就睡,睡完就吃,虽然知道这是长肉的时机,不过我却也完全不管不顾了,不管是司马镜还是府里的夫人,还是我那太子妃姐姐,任何人进屋来看我都是闭眼睡着的模样。
说是睡觉,其实这十日以来,却是没有一日是睡的安心,每当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涌出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赵晋的脸,赵晋的眼。一字一句的话语,全都那么的模糊而清晰,如梦更似真,关于司马雪的痴恋,我感到了一处无力的压抑,她以结束生命的方式逃离开了,却将她的记忆留给了我这个外来之人。
又昏天暗地的在床上颓废了几日,就到了正月十五的元宵佳节,终于我还是用莫沧清的心性强力的压下了司马雪的种种伤悲从床上爬了起来。
春阳暖日,燕子回归,渗蓝的天空很干净明朗,我让秋月在院子里摆了张软榻,躺在上面晒太阳,眼睛盯着天上的日头一路移动,司马府里隐隐的听到有些鼓乐声从大夫人的风藻院里传过来,一问才知道是大夫人为府里图个热闹请了花都城里最好的戏班进府唱戏,有了司马雪的记忆,我一早就知道按着府里的愦例,就是在正月元宵节时请的戏班,府中所有下人都可以去观戏,所以今天茗院落里只留了晴儿一个人侍侯。
想想那大夫人是与司马镜的结发妻子,当初是在司马镜还是个落破书生时嫁与她的,也曾是相濡以沫,但待到司马镜位居高届时,身后的女人却是一个接一个的进门,钟鼓辍玉不足贵,旧人不识新人笑,生在候门的贵妇们,怕是就只能借着这些嘻唱之物图个心神欢愉了。
感天忧物,思思停停,直到天边成了金黄绯红的一片,我却还全然不知,心里只是在想着些事情。
“小姐,日头落了,回屋吧。”一直立在后面的晴儿小心的问话。
“哦。”我纳纳的起身,许是躺的太久,脚上血液不畅,身子一个摇晃竟要朝旁边倒去,正伸着伸手拉住晴儿的胳膊,张开的手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进了掌中。
“小心!”赵祯轻声的提醒。
“是你。”我没有太多意外,在我这装死的十几天里,赵祯基本上每日都会来一趟,只是我多半装睡,总算起来跟他说的话不到三句。
但与此同时,一个风动花都城的佳话在朝堂街头迅速传开,那就是一直隐没在司马相府,名不经传的二小姐司马雪在皇宫年宴上一露芳容,连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都赞其,“清秀脱俗,容丽大方,绝色佳人”,司马雪迅速被传为花都新一轮的第一美人。‘天下之佳人,莫若宛陵,宛陵之丽者,莫若花都,花都之美者,莫若司马之雪’。更有司马雪与小王爷赵祯合奏一曲《红豆》艺惊四坐,传为天籁,生性风流的小王爷因感司马雪才性容貌而浪子回头,接连半月日日进出司马府探望病中美人。
一息出,无数文人才子思付起司马雪的真容歌声,也有无数对赵祯暗中垂青的姑娘女子芳心碎了一地。
只要人们愿意相信,流言话语从来都是一股无法预计的力量。就在这数十日这内,在司马雪与赵祯成为城中人人茶余之资时,相思红豆之说在花都的男男女女间流传开来,各色红豆饰物迅速走俏。
当我听到这些话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怜,笑世人不谙其中原由,怜自己落在这个世道,赵祯的风流真因自己的容貌而轻易收心?那么流连花丛的他,在厌烦了司马雪的脸时,自然也会轻而易举的抽身离去,而且我所拥的思想是漠沧清的,我真正的容貌也只是个中上之姿,借着别人的皮囊博得一人流连又有何用?候门深似海,红妆待天明,多少忧怨的诗词也道不尽这其中滋味,司马雪的自杀就是最好的例子,于生在权力之中的王孙子弟来讲,情之一物又有几分重?
“你也在府里躺了十几日,总是窝着不是法子,今日是元宵节,城中有烟花会,带你去凑个热闹罢。”赵祯一边扶立我的身子一边说到。
我想了想,点就木然的点了点头。
由晴儿帮着套了件厚实的外衣,看她脸上的喜色,估计是算计着我出了门她就能去看戏了,所性不多说什么就吩咐她不必守在茗院,然后就跟着赵祯一起出了门。
赵祯一边带着我出门一边将纹莲万福圆顶小暧炉塞在了我手袖里,“这个捂在手里。”
我捂紧手里的暖炉,心里有些悸动,但不说什么,因为感觉没什么可以说的。
一出大门就看到门外已经有马车候着,还是上次那个送我们去踏雪居的车夫,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脸忠厚,好像是叫吕诺,原先只以为是个普通仆人,后来才知道这人竟曾是奉陵王手下的副将,手上功夫在宛陵大军里是出了名头的,奉陵王三年前出兵之时将他留在王府保护赵祯。
“想什么呢?”赵祯打断我的走神儿,我才有些惊觉的动了动身子,马车也摇摇晃晃的行了起来。
“没什么,许是昨日没睡好。”我随口扯了个理由。
赵祯扬脸一笑,道:“还未睡好?你可是睡了十几日,每次见你都在睡,再这般睡下去,只怕连白天夜地都分不清了。”
“呵。”我不答话,只是僵着脸笑了一声,笑出来之后才发现声音很干涸难听的像哭一般。
赵祯脸上的笑意散去,蹙眉看我半晌,眼中显出些不悦之气,所性也靠回车厢不再说话。
我不理会他不悦,许是我现在不跟他斗嘴,他觉得没意思了,也兴许是已经开始厌烦了司马雪吧。
一路马车晃晃荡荡,车外的街道上此起彼浮的谈笑声和烟花声,东家的钗子,西家的花灯,南家的烟脂,北家的脸谱,香喷喷的糖炒粟子味儿伴着吆呵声传进来,我心里微微一动,侧过头借着闪动的帘角看一眼却也看不见叫卖的人。
“主子,前面街上人太多,马车过不去了。”吕诺在车外禀话。
赵祯微蹙一下眉头,随道:“也罢,我同二小姐走过去便是。”
说完,赵祯拉上我的手带着我下车,热闹腾腾的街头一下子就映进了眼,沿街的男女老少,比肩接踵,击膝扣履,来来往往,说说笑笑,好一片热闹繁华。
赵祯拉着我在人群里穿走着,不停的有人挤到我,我皱着眉头,下意识的扣紧了赵祯拉着我的手,赵祯隐隐感觉到我手上的力量,慢下脚步回头道:“跟紧了,可别丢了!”
人群涌动的街头走了一阵,终于在衣袖凌乱的时候被赵祯带到了河岸边上了一所早就候在那的画舫,绸栏画柱,金缕纹绣,两人高的船舫上悬着两排金黄流苏,被河风吹得摇晃摆动,走到舫内,更是华纱为缦,锦毡为毯,大朵的描金花色在地上的波斯地毡上开放着,一张檩香木制桌案置在屋中,舫中桌案椅凳应有尽有,且都是上好的木料制成,富丽华丽,流光溢彩。
想到赵祯那曾经的风流事迹,我更是一阵臆想,当年那所为第一歌妓玉瑶所置的画舫又是何等华丽?
“待到戌时河岸上便会有烟花会,先坐下等会。”赵祯拉我在桌边坐下,已经有仆人奉上了茶水。
“嗯。”我应声坐下就不再多说。
送茶仆人退下,舫里就只剩下我同赵祯两人,若是放在以前,估计我们早就相互的斗着嘴,只是自从想起了司马雪的事之后,我总也提不起那些心性,任什么事到面前也都不愿理会,能少说话话的时候,基本上都懒得动嘴。听着舫外人声浮动,我们却都没了什么话说,只是各自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茶水。
呆呆地坐了半晌,赵祯终于按不住性子,起身笑道:“好歹也是出来游玩,只是这般呆坐着可真是扫兴,还是出去瞧瞧。”
“好。”我努力地笑了笑,不多想起身就朝外面走,走了两步才发现赵祯还站在原地,就又止步回头,却见赵祯眉头微皱的盯着自己。
“小王爷。”我试探的叫一声。
赵祯也没什么表情,纳纳的一伸手拉着我就出了舫,刚一出去迎着就一股冷凉的河风吹撞上来,我下意识的侧过身子伸手一挡,正巧船身一晃我就扑着倒进了赵祯的怀里。
“呃。不好意思。”我伸出手正待稳住身子支开与赵祯的距离,但眼角的余光扫过,随着一个语笑嫣然的轻笑声,看到了对面正从画舫错过的一条小船舫,船板之上正立着一对天人,赵晋与杜茜。
杜茜的脸上挂温雅羞涩地笑,正轻轻地依偎在越晋的身侧,赵晋神色淡然的指着某处河岸上的花灯对怀里的人儿细语。细细的河风把他们的衣角吹起来在船头翻飞,一对壁人犹如天成。
就在这鹃淮河之上,就在那所画坊,就在那个船板上,甚至是同样的位置,赵晋为了弥补对司马雪的欠意带着我尽情的在船坊上放着烟花,那笑声似乎还隐约的在脑中回转,不到一月光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司马雪呀司马雪,你可是个痴儿。
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酸楚,眼前有些东西模糊,只想赶紧躲回船舫,却不料赵祯猛地拉住了我想要转身的胳膊,就势一拉就紧紧地把我拥在了怀里,手上用力之在,几乎要将我的骨络捏碎。
“要到哪去?”赵祯冷冷地声音压下来,我打一个颤,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的冷语,抬头一看,却只见俊脸冷凝一片,眼神深暗,幽幽的散出些讽刺之意。
“你同四殿下不是相熟么?怎么见了连招呼不打一声?”赵祯盯着我的脸冷冷一笑,手掌的力道更是一重,痛的我立即眼眶酸涩。
“你放开我。放开。”我挣扎着扭动身子,眼中的泪水闪闪蒙蒙。
赵祯在嘴角扯出一个嘲讽地笑,目光目光坚定冷酷,深不可测,“哼。都是别人的人了,心里还念着,你倒是痴心的种。”
我知道估计赵祯是以为我喜欢上赵晋,看到他们双双游河而伤心落泪了,但是一看他强执的样子,也是心里火气一窜,强扭着身子抬头冲他吼着,“不用你管,放开。”
却未待一句话吼完,赵祯已经一俯头狠狠地吻了下来,舌尖灵活的绕上我的舌尖,霸道而蛮横。
长久的唇齿激怒之后,我用尽全身的力狠一推赵祯,趔趄的退开两步,然后一抬手就‘啪’的甩了一巴掌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怎么?被说中了,脑羞成怒了?”赵祯眼神邪妄的一咬牙,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
我抬袖一抹脸上的泪水,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翻滚,倔强的抬头看他,道:“今夜多谢小王爷的相邀,司马雪不甚感激,只是突觉身子不适,就不便在船舫上多待,司马雪告辞。”
言罢,我又一抬手摸过眼眶,转身大步地穿过船舫朝前面的船板上走去,背后传出赵祯冷冷地哼声,厉声对着前面的下人吩咐:“靠岸!”
几阵水响之后,船舷就撞上了河岸的石阶,我看也不看一眼,提起褥裙下摆就跳上岸,然后头不回的顺着河岸一路小跑的钻进人群。
人群之中,心慌意乱地跑着,不停地撞到人,不停的被人撞到,不消片刻,几经推搡,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迷乱地张望着却始终也找不到方向,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和孤独感油然而生,来到这个我完陌生的时空,面对一群对自己总是强予强于的人,糊里糊涂的就要承担上一个痴情女子的情殇记忆,在人潮涌动的人群中我感到了一种空前的迷茫无奈,我该怎么办?
“快到戌时了,到河边去。”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人群立马沸腾起来,原本还是四下游玩留连在街贩小摊前的人们都迅速朝着我身后的方身涌去,我知道那边就是河岸,就逆着方向提着裙摆朝前走去。
因为是逆着人流的方向,不出片刻,我就走到了无人的街道上,空空的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比起不远处人声鼎沸的近河街头,判若两界。没有人群涌挤,我放下提着的裙摆,看到前面有弯拱桥就信步走了上去想借着高点的地势能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站在这个不知名的桥上四下张望许久,却怎么也看不出一点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本来方向感就不好,又赶上这黑灯瞎火的时候,人都赶到鹃淮河上去等烟花会,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唉。”找不到路,就不急着回去,反正那个相府也对自己没什么吸引力,走到桥栏前面,看着桥下黑沉一片的河水,思绪乱七八糟一片。
“司马雪,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动!”赵祯的大吼声突然划破沉静的夜空,还未待我回过神扭头看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夹着酒气的风和一个散着浓浓热气的身子扑过来,把自己压倒在冰冷的桥面上,摔得我屁股和胳膊一阵剧痛。
“吡。”我五官扭曲的想要伸手揉自己的胳膊,但是手刚一抬起立马被又被赵祯一把压下,撞上旁边的桥柱痛的我牙齿打颤,这个小气鬼,难不成他要杀人泄愤?而且还想先奸后杀?
“不就是个男人吗?你还真就为他不活了?跳了一回花池没死,现在又打算跳河?”赵祯压着我的身子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怒吼,浓浓的酒气夹杂着因为气愤而急促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痒痒麻麻。
“司马雪,你连我这个小王爷都敢打,却连个男人都放不下,算什么事?你要真是那般死心塌地,大不了你就去做他侧妃,就怕他不敢要你!”
“你吃错药了,你才要跳河,你去跳江都行,别扯着我不放!”身上被压得要散架一般,我一股怒气吼出口。我招谁惹谁了?大冬天的,被人压在冰冷的石头地上,背后那凉呀,身上还撑着一个百来斤的肉身,手也被撞的关节发痛,这都受的都是些什么罪。
“你。”赵祯被我一吼回了些味儿,既而又吼道:“那你大半夜的站在桥上做甚?”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借着赵祯犹豫的空狠狠一推他,翻身就爬着从地上支起身子,只感觉全身上的所有骨头都成几节了。
赵祯的神经徙然松下来,瞅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在脸上露出一个大笑,笑过之后懒懒散散的从地上支起身子,一脸败兴,“不早说!”
“你有让我说么?一上来就把我压在地上,若不是我骨头硬,只怕现在没跳河淹死,也被你压死了。”我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咬牙报怨。
赵祯见我气愤,嘿嘿一笑,堆上满脸欠扁的暧昧一挑眉,道:“小王可还等着娶二小姐进门儿呢?怎么会舍得小姐去死?”
我看他脸上无赖的痦笑,我心里的火气不知为何消了大半,他竟以为我要跳河才这般冲上来的,想到方才两人的狼狈样,也终是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开,道:“竟不知道小王爷也是个冒失鬼,风流公子若是对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都这般粗力,只怕会吓跑了姑娘们吧。”
赵祯懒散地拈起滑落到襟前的青丝挑甩到身后,斜依在桥柱之上,道:“二小姐总是一再的提小王风流之事,看来小姐真是越来越再乎小王了。”
我不置可否的一呶嘴,得!这人又自恋上了!
赵祯见我不答话,不急着开口,扭头眯着桃花眼看了看黑沉一面的河面,微思一后,突然一探手将我拉进身侧,低头附耳细声道:“小王不会计较二小姐从前如何,也请小姐莫要再计较小王从前的事儿,从今尔后小王只疼二小姐一人可好?愿得一人心,生生不相忘!”
赵祯的声音异常魅惑,唇紧贴着我耳边,丝丝的热气直扑脸翼,我心里一阵惊悸,再一想方才他急着斥吼自己的话不禁感到一阵后背发冷。
他竟是知道司马雪竟然跳过花池是为了赵晋!仔细一想,依着他能随时知晓自己的所在,若他想知道,要查一个人的过往有何难?只怕司马雪在这花都城里所有事,他都是知晓的清楚,我一下子明白为何我落水之后不多同他说话,他会这般气愤,想来他是以为我对赵晋痴情不忘呢,只可惜他什么都能查到,却万万查不到,现在的司马雪已经不是当初的司马雪了。
“愿得一人心,生生不相忘!”我喃喃的念出口,他竟记下了我当日的话。
“这个戴上。”就在我还喃喃而念时,赵祯突然一扯我的手腕,一股凉凉质感滑过后,低头一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小饰链,再仔细一瞧却是一条红豆串成的链子,细细的银丝绕匝而成的线上串着大小匀一的红赤色豆子,二十四颗,莹亮玉润,晶闪溜滑,闻麝兰之馥郁。
“不管何时,都不能取下来!”
我砸了砸嘴,这家伙还真是富贵人家子弟的典型缩影,送人东西还带个命令。
“我。”正待要回他话,刚一抬头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断,随着赵祯一扭头,就看到了吕诺,一到桥下,吕诺利落的翻身下马冲着赵祯恭敬地曲膝拱手行礼。
“主子,王爷方才到画舫上去找主子。”
赵祯眉头微蹙,道:“父王?”既而又微微一抬手示意吕诺起身,道:“我知道了。”
对吕诺说完,赵祯又转过头看我,道:“父王少有寻我,只怕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赶回去瞧瞧,若是不急就快些赶回来,若是真有急事,就让人赶马车来送你回府,你且在此等等,万不可乱走动。”
“哦。”我不置可否地应一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赵祯已经一撂衣襟下摆,急步下了桥面,翻身一跃就跨上候在旁边的马背,狠狠一夹马肚领着吕诺朝着左侧的街道上驰去。
“司马小姐。”就在我看到赵祯的身影消失在街道上时,突然一个温雅的声音从旁边传出,让我心中一惊。
扭头一看,就看到了脸上带着温雅笑意的思琴正对我恭身行礼,轻裾随风远,顾盼遗光彩,身上带着一种不输给名门闺秀的端雅。
“思琴姑娘。”我有些诧异地看向她,赵祯说让人送我回去,却也还的太快了些吧。
思琴似时看出了我的不解,随微笑道:“思琴并非小主子派来的,是王爷想请二小姐去品杯清茶。”
“王爷?”我心中乍然一惊,奉陵王何时与我有交集?请我喝哪门子茶?而且他现在不是在赵祯的船舫上吗?虽心里有疑惑,却不怎么多问,对着思琴点点头就示意她领路。
思琴见我同意,对我恭身一行礼,就含笑转身领着我下桥,走到桥下的渡口处,一眼就看到了一条精小的乌船靠在岸边,从那船上的暗红绣菊锦帘上看来,这船中所坐的人身份华贵不在话下。
“小姐,王爷就在船上。”思琴行礼止步,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让我自行进船,也对她微微一含首就提起裙裾低头走下台阶。
微微整理一下心绪,手随一掀帘,我就看到了舱内的情景,两只柏木桐油四柱凳,一张四脚茶桌,桌上摆着一套西山紫茶具,淡淡的谷茶香味儿在船舱中散溢漂浮。奉陵王一身紫色百纳万福华服端然地坐在桌案前,见到我进舱也未有动容,只是抬手示意我在对面的凳上坐下。
“谢王爷。”我谨慎的向奉陵王赵刚行礼,然后提裙在他对面的凳上坐下,心里却是百般不解,奉陵王不是在赵祯的船舫上么?为何现下又在此处?还特意让人请自己来喝茶!吕诺当然不会是假传消息骗赵祯回去,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赵刚他故意要支开赵祯。
“司马小姐,近日身子可好?”赵刚语气平淡的略作问候。
我微含笑意的一点头,道:“谢王爷挂心,小女已无大碍。”
赵刚似有似无的点点头,抬腕斟满一杯茶水推至我面前,道:“此乃安国所产的茉莉花茶。”
我伸手端起茶水,观茶色清碧,闻茶味香幽,浅偿一口,微带涩味儿的茶水就滑进喉中,涩中带甘,香气满口四下溢散,喝下之后茶香绕舌不绝,我虽不太懂品茶之道,但也立马偿出这是上品好茶。
笑着放下茶蛊称赞一句,“当真好茶。”脸上故作平静的带笑,心里却是思虑万千,打死我不不相信赵刚故意绕开赵祯是真的为了请我来品茶。
赵刚扫看我一眼,眼角略带笑意的点点头,道:“果真是司马家的小姐,能与本王相距两丈对坐却不惧不惊,淡笑饮茶不动声色,司马镜可真是教女有方!”
我淡笑处之,道:“谢王爷抬喻,王爷乃宛陵大将者,即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亦不是心怀异术之人,司马雪何惧亦何惊。”言罢方觉此话太过老成,却已无计收回。
赵刚闻言朗声一笑,道:“本王果然未走眼,司马小姐年纪不过豆蔻,却有帼国之气,能观全局,深谙思付。”
我依旧回以一笑,心里更是不解起来了,赵刚把我找来是让我喝着茶听他称赞?
一来二去的喝着茶,赵刚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我左一下右一下的打着太极,眼看已经两壶茶水下肚,赵刚却似乎并没有切入主题的意思,正当我在想着是否要挑明话题时,船外传来些马蹄声,我微微一侧眼就从船帘上看清了桥头上正驰马而来的赵祯在四下张望着,想必是见我不在桥上正寻望呢。
心中不禁一急,正待要说些什么,赵刚也早已将我的心思看透一般,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道:“司马小姐对睿安可是上心了的,才片刻不见,就着急了。”
我知道睿安是赵祯的表字,赵刚叫的顺口亲切,但这话说出来却晦暗不明,随收回目光,道:“王爷笑言了,方才小王爷要雪儿在桥上等候,王爷在此相邀未曾告知,只怕小王爷在桥上寻不到人要徙增忧虑。”话虽这样说,但不用脑子想也明白了,赵刚就是要说我同赵祯的事,难不成他想退婚?但那也应该去找司马镜呀,找我这个草头将军木偶有何用?
赵刚从容的抬腕浅抿一口茶水,才道:“司马小姐也是个聪慧女子,那么本王便直言不讳。”
我一听在喝了那么多茶水之后,终于要到正题了,心里长舒一口气,即而又提一口气,这算是哪门子戏?
“吾皇清明,一心重贤能,奉才德,宛陵才得已泰安,只是近年外戚增益,仗势欺民,甚有恶行,民间常有怨声。本王虽行军在外,也时有耳闻,朝中薛氏一党常有把执之意,而令尊多有亲厚薛氏一族,本王素不喜结党营私,暗谋宫渡之辈,但既是皇后已下旨赐婚,那么奉陵王府自当行迎亲之礼,风光盖华的将你迎进府中,只是从今尔后,望你能恪已守礼,朝堂利害之事,误再挠杂半分,至于四皇子之流,街市商贾之事,汝休要再有瓜葛。”
奉陵王的话起初极为隐晦,只是暗示司马镜与薛氏外戚素来厚交是大皇子一党,即使是我嫁进奉陵王府他不会因此成为其中一员,直到最后又径直的挑明,道出司马雪同四皇子的事,以及我在府外的产业,我手中的茶蛊险些一个不稳从手里掉下,这个花都城中到底有多少事是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事是知道的?我只晓得朝堂之中的利益倾轧,却不晓得只是一出简单的儿女情事,却引来暗查几番,在我日日自以为聪明时,却早已被人尽数查清。
“我。”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茶蛊,努力的想要表现出镇定自若,却还是止不住的手指颤抖,看着赵刚神色泰然的模样,以及嘴角略微闪过的一丝冷笑,我知道他是认定我是跟司马镜一样想用这个婚事与奉陵王府结交情,唉。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但是我又什么都不能解释。
“司马雪。”在桥上张望了一圈却还未见到我的赵祯开始喊话,一边张望一边翻身下马抬步上桥。
我不由侧目窗外看向桥头,赵祯正在桥上四下张望寻找着,眉色不悦中带着焦急,许是因为赶的太急有些气喘,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显出团团白雾,我亦感到一阵心急,若是再寻不到我,只怕又要生出些事端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此良辰佳节,本王就不强留司马小姐了。”赵刚笑着一抬手示意我可以自行离去。
我微收心神,面色不改的淡笑着身赵刚行一个检礼,就轻声的弓身出了船坊,候在外面的思琴立刻微笑着上前扶我上岸,我对思琴回以一笑,顾不得多客套就匆匆提裙绕过阴暗的桥墩朝桥面走。
“小王爷!”我一边朝上走,一边叫出口,赵祯立马欣喜地转过头,但在看清我提裙上桥的我时,立马脸色又有些不悦了。
“你跑到那下面去做甚?”
我扭头朝桥下看,指着方才的停船之地,刚要开口却发现方才的小船早已不动声响的消失,只留下些许的水纹微漾,至于方才与赵刚的品茶之说,不是一下子能向赵祯说明白,随道:“只是好奇这桥墩,便下来瞧瞧。”
赵祯脸色怪嗔的噔我一眼,上前伸手一拉正走上桥阶的我,道:“夜风冷凛的,桥墩有何好看,瞧你平日聪明的很,怎么又老爱犯些迷糊事儿。”
言语之时,赵祯已经将纹莲万福圆顶小暧炉娴熟的塞进我的手中。我晒笑着咧了咧嘴,抱暧炉收进袖裾中,握在掌心很是暖和,道:“老虎都有打暾的时候呢,更何况我又不是老虎,犯迷糊又不是什么怪理。”
赵祯抬着下巴斜瞟我一眼,不多说亦不下桥朝牵马回走,扯着我的手腕就抬步朝着对面的道上走去。
“这是去哪?”我不解的侧眼看赵祯。
赵祯脚下步子不停,道:“古人爱乘夜而游,我今亦可孝仿,今日不骑马,我带你走回府中。”
“走?”我有些不乐意的皱眉,但是看赵祯的一脸兴致,估计是没得选取择余地了,谁叫我不认路呢?
“瞧你那模样,要知道多少姑娘想陪着我夜游,小王可都是不屑一顾的。”
我侧目瞪赵祯一眼,却不驳他话,心里还想着方才船上的事情,随道:“不是说奉陵王爷找你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赵祯没怎么在意我的问话,道:“父王到过我的船舫,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见我不在就又带人离去了,我回去的时候父王已然离开,所以又急着赶回来寻你。”
“哦。”我点点头,看赵祯全然不知的模样,只是暗自的砸了砸嘴,权力横制之事,真的太过无情,连父子之间亦是这般的设计盘算。虽未有何伤害,却也让人心中生畏!
见我低头不语,赵祯扭头看我,笑道:“想什么呢?莫不是心里偷着乐?”
我抬头翻给他一个白眼,心里念着这人咋这自恋呢?嘴上道:“我在想我昨日丢了一样东西。”
赵祯眉头微动,道:“何物?贵重么?”
我故作出一脸的苦像,道:“贵重极了,可是一枚极美的钗珠呢。”
赵祯微微鄙夷的看我一眼,道:“又是钱财之物,你就那么般爱财。”
我不理他鄙夷,继续蹙眉,道:“唉。那珠子掉在地上,我刚要去捡,就被一只小猫给叼走了。”
“那你就去把猫追上不就成了!”
“猫爬到大树上去了!”
“那就让人上树去给你取下来呗。”赵祯明显对我这个问题眼的很不屑。
我依旧故作一脸的苦相,道:“唉。后来大树让仆人给砍了,仆人回家了,他家让水给淹了,水让风给吹干了,风让墙给挡住了,墙让傻子推倒了。”说到最后,我又是重重的一喘气,十足的一副忧伤表情。
“那傻子呢?”终于,赵祯发问了,我心里立马暗笑一声,抬头看他也是一脸色认真,露出一个奸笑,道:“嘿嘿。傻子正给站在我面前呢。”
瞬间,赵祯的脸色急变,一种由内至外的郁闷表情出现在脸上,我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呀,你竟下着套笑话起我来了。”赵祯止步看着我,眉眼含笑的磨着牙。
我一边乐不可支地笑着弓起腰,一边道:“哪有,分明是你自己要追问我的。”
赵祯亦是满脸笑意的一伸手欲将我胳膊捉住,我早有预备的闪开,然后迎着前面的街道就跑了起来,跑开数步的又极是得意地扭头,冲着街头的赵祯喊着,“你当我是傻子么,还站在那里等着你捉?”
“你以为聪明么?小技而已!”仅是轻轻一跃,赵祯就轻易的落在了我身侧,习惯的一挑眉头眼神羁傲。我心里只能暗叹一声失策,谁教人家会轻功呢!
正巧,远处鹃淮河上的烟花一齐升空爆开,在天空上划出道道灿烂,五光十色,绚丽绮华,极盛的光亮把空空的街头也映的一片浮华莹亮,赵祯的脸在烟花的映照下格外的清晰,却又是极外的阴暗不明,眼神之中一个恍惚,只感觉胸口有着一种莫名的甜意。
“众里寻他千百度,眸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突然想到了这句,嘴里不禁念出,赵祯脸色汽渐行温和下来,少了平日的羁傲慵懒,双眸犹如墨玉一般仔细地打量着我的脸。
眼看赵祯的脸越来越近,我不由脸皮燥热起来,正待要想想是否应该闭眼时,赵祯突然在嘴角化出一个讽刺地笑,迅速收回微微前倾的身子退后一步,朗声道:“四殿下可真是好兴致,竟喜欢上瞧我们这些风花雪月的戏码。”
我脑中立马轰然一响,随着一个极细的步子响声,赵晋一身青色锦袍的从旁边走了出来,目光习惯的一片清冷,眉眼淡淡的从我身上扫过,继而冷清的一拱手,道:“河上船舫太多,茜儿想上岸走走,我们也是路过此处,不想小王爷也在此。”
听赵晋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赵晋身后还立着一身绯白纹兰褥裙的杜茜,见我等目光投向她,杜茜立马回以一个得体的检礼,脸上挂着适光的温笑,雅致天成,雍容大气。一股莫名的胸闷之气涌上胸口,我下意识的低下头不去看他们。
“原来四殿下是携佳人夜游,那四殿下就请便。”赵祯脸色不明的拱手冲赵晋行礼,赵晋也微抬手腕一拱手,侧身带着杜茜就径直的离去。
赵晋二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街头,我还有些未回过神来,直到赵祯拖起我的手腕离开时我才惊觉似的收了收心神,一言不发的跟着赵祯的步子朝回走。
走了半晌,我和赵祯也都未再说话,不禁气氛有些僵硬,但我却没有发现气场的不对,只是心里还是思量着些事情。
“说话。”
我不太留意他语气,只当是他无聊了,随纳纳地应了一声,道:“说什么?”
赵祯一听,拖着我的手一松,侧头止步看向我,道:“怎么?对我就没话说了?若是此刻是四殿下拉着你的手,是不是你们就你侬我侬情话绵长?”
知道是赵祯又误以为我见到赵晋和杜茜游玩而心生伤悲,本还在想要如何向他解释我同赵晋的事,但被他一句酸话激触之下,我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神一点就着火,立马就也毫不犹豫的顶了回去,“干你何事,是又怎样?”
“你。”话一出,赵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眉头紧缩的瞪着我,“你真是不知廉耻,已经是订了婚事之人,却还跟其他男子沾染不清。”
我一听,更是被火气给冲了头,迎着赵祯的目光又接道:“我如何了?你方才明知道四殿下在暗处瞧着,才故作戏码罢了,即然你能用我做戏,我又有何不能的?司马雪就是心里有赵晋,司马雪跳花池就是为了赵晋,你不是一早就让人查出来了么?”
“够了!”终于,赵祯狠狠打断了我的话,我一个激灵,脑子里的那股火气消了一些,才回过一点神,后悔自己的口无收忌,却又不愿低头。
“好。好。司马雪,想来你就是个白眼狼,你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哼。只怕你一心要跟着人家,人家根本不屑!”赵祯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借着脚下的轻功一跃,就坐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马匹之上,看也不看我一眼拉着马缰就大步的驰马而去。
马蹄声渐行远去,最终完全消失,我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四下张望辩认一番,才发现竟已经到司马府的院墙外,赶紧整理了一下容妆,就抬步朝大门走去。
刚一走司马府的大门,就听到了从风藻院里传出的唱戏声,提裙绕过花厅进了风藻院,院中搭了一个两米高的戏台,左右五米开来,面铺红绒毡毯,两个青衣小旦正在台上唱得起劲。
戏台的对面一字排开的坐着各房夫人,司马镜同大夫人居中而坐正看的兴意蛊然。强作无事的向司马镜请了安,就匆匆回了茗院。
回了院又让候伺的婢女不必再候着,两个小婢一听,都只当是遇到了体已的主子,便千恩万谢的又回了风藻了院看戏。
两个婢女离开,我推门进屋,不点蜡烛,只是坐在桌前,听着隐约的唱戏声从风藻院传来,心里却想着方才在街上的事,更是又气又烦。
几经犹豫,我狠狠地起身,从床下拉出一直暗藏的包袱,数一下包袱里的银票抽出两张带在身上,余下的全数用油布包好置在包袱里层。
装好钱财,又换上男装,用油彩将脸色画的极黑,又拈了两条假胡子,身上一件粗布麻料衣服,看看镜子里的人,基本上是一个庄家汗的模样才放心。
本打算就此离开,但看到梳妆台上盛着首饰的合子,这里面可都是装着当初薛后打赏的东西,想了一想心生一计,便将盒子装入包袱,挽袖将床上的被褥铺开,把屋内的几只花瓶包在其中朝地上一摔,一声轻响之后花瓶尽数碎裂,将碎片四下置在屋中的各处地上,然后再将屋内的桌椅翻倒放在地上,甚至为了做的更像一个劫杀现场,还把自己的手指划了条小口滴了几滴血在门槛之上。
一番布置之后,再打量原本整理洁的屋子,器具散落一地,瓷器多数摔碎,床上凌乱的一塌糊涂,再加上门槛上的血渍,整个就是典型的入窒劫财又色的犯罪现场。司马雪美名在外,又家财显赫,总有些不怕死的做出匪盗之事,这样一来也说的过去了。
匆匆看一眼,不敢多待,就轻声的开门出去,悄无声息的溜出了府。
每逢元宵,花都城中是最为热闹的,今日虽已是亥时,放在平日多数人家都已安歇,但今日却是例外,花都城中的烟花还在继续飞升着,城中主街上的欢笑声依旧响彻夜空,为了能让城外的百姓在元宵之夜也能进城赏花灯,朝廷特许一年当中,元宵节时花都城的城门彻夜不闭。
一路小心绕到街道之上,看到没有人发现,就大起了胆子,整理了装容若无其事的上了街头,尽量绕着人少的街道朝到一处马贩子交易的商行,丢了一百两银票让人帮着择了匹性子不烈的老马已经是子时了。
低头牵马而行,路上虽然人多,但谁不对一个满身粗布衣物的汉子留意,没有经过任何的阻碍便出了城门。刚一出城便赶紧翻身上了马背,顾不得太辨认方向就是一路小跑,直到跑至一处高坡之上,感觉夜风习习,四周再无火光之色时才悠然勒住马缰。
扭头回望,花都城一片火光烁影,隐约还可以听到花都城中的烟花之声夹杂着些鼓乐声,时不时的几片烟花在城上的夜空中爆开来,分外明亮耀眼。好一所繁华似锦的城,而眼下我正要弃城而去。
“赵祯。赵晋。”我不禁喃念一句,心中涌起些不甘,某些晦暗不明的东西在胸回溢出,但是一想到今晚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最终还是狠狠地一咬牙,将心中的不舍强压下去,我不求高门贵府,只求平安渡日,不求感天动地,只求真心相执。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更何况对于赵晋,他当初便先择了弃司马雪而不顾,现在已不是司马雪的我又凭何自信能博取他感情?对于赵祯我从来都不敢断定他情意是是假,或许他是对自己有些动心的,却并非纯粹,一想到他暗中将自己尽数查证,我不禁背后生寒,数月相处,只怕他风流玩世只是个表相!真正的他到底是何模样,我并不清楚!
面对花都城中的权力争夺,算计策划,我不想沾染分毫,只希望我今夜布下的局能让他们以为司马雪已经被匪盗劫杀,以后我便游走天下,若是哪日能寻到一处好地方便定下居住,或许也能遇到一个温淡的男子与其相执一生,兴许他不如赵晋身份显赫,不如赵祯出众非凡,但是若能得真心相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最好的。
努力挥开脑中的不舍,我狠狠地握紧马缰,用力在马肚上一踢,扭转马头就大步的朝着一条泥土路上飞奔而去。风在耳边哗哗作响,隆冬的寒气也很是肆意的扑在脸上,我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努力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离开,不能回头!
而我在很多年后,也才恍然觉悟,在我出城的一刻起,当真是再不能回头。
天高夜黑,星疏月朗,几只夜鸟被急奔而过的马儿给惊起开来,在枝头留下一片杂哗之声,然后尽数飞上深泅的夜空,不远处花都城中的烟花依旧不时升起爆开。锦城似花,夜穹似玉,好一片夜深阑珊,但是谁又能想到,就在在这片似梦的繁华浮夜之中,一切都从此改变。
当初我一直犹豫是否要离开,但是现在我终是离去,花都的一切,终是在我同赵祯的一场争执误会之后结束。
只记得当初年少倔强轻狂,一个不小心,便错过了本应拥在手中的幸福,等到发现珍贵时,才明白已经错开甚远。
我清楚的记得这一日是建安二十四年的元宵节,那时的花都城烟花灿烂,一片繁荣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