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巧不巧
齐勤这会儿刚下手术台，沮丧地站在主任面前，主任是个比他矮半头却颇有气度的大胖子，他严厉地盯着齐勤，齐勤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主任话如寒冰：“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不上心了？这么常规的术语还能弄错？要不是我盯着，你下刀再偏一点，还了得么？！”齐勤耷拉着脑瓜，一言不发。
主任重重地叹气：“这段时间，你下班都干啥去了？有没有好好看书？每天学到的东西有没有好好消化？现在大家都赶得这么紧，你可不能拖后腿啊！”齐勤还是不吭声。
主任瞪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下个月例会上，你要么拿出篇像样的论文来，要么就自费进修去，天天一副少神没气的样儿，成何体统？！”说着就走了。
齐勤气郁心灰，连衣服都懒得换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里焦躁不已：最近这是怎么了？越来越魂不守舍，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啊......难怪主任发火，一手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竟然当众说错术语，下刀竟然还偏了，真的是挫到家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唉.....
只是，李明到底干嘛去了？一连还几天，微信都不回，连个招呼都没打，就人间蒸发了.....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么？为什么不知会我一声呢？想到这儿，齐勤心乱如麻：她是个娴静乖巧的女孩儿，虽然话不多，却着实温柔细致，单纯里透着点儿小机灵，特别对他的胃口.....
只是，自打认识以来，都是他主动，一次次热情地邀约，每天殷勤地微信，如果赶巧他忙了几天，顾不上联络她，她从不主动问候自己，她工作再忙，跟我比还是有些时间的，却这般半热不冷地吊了大半年，精神上真的有些扛不住了，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只是为啥每次喊她，她都会出来呢.......想到这儿，他心境越发沉郁起来。
就在这会儿，科室一同事进来，几步走到他跟前，一掌拍在他肩上，说：“别呆着啦，外边有人找你呢，赶紧去吧。”
齐勤心里极度烦躁：“病人家属真是难缠，上台前就给他们解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不管你耐心地讲解多少次，他们还是一波波地问，还是那些老问题.....”他觉得自己就像架在火上的羊，平躺着煎熬，翻身也一样痛苦.....
他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那个，你能去帮我去应付一下么？我想坐会儿！”
同事却立马摇头了：“这事儿，你还是自己去应付吧，我可支应不了，难道要我带她去吃饭看电影么？”
“什么？”齐勤愣了一下：“什么吃饭看电影啊？”
同事笑了：“外边有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在等你呢，说是你的朋友，一个小时前就来了，虽然护士说跟她说了你在台上，可她愣是不走，执意要等你下台呢......”
听到这儿，齐勤站起来就往外冲，拉开门一眼看到李明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笑看着他。他简直欣喜若狂，对她喊道：“等我一下！”说着立马关上门，抓了衣服冲到洗澡间，大开喷头，狂冲一番，然后擦干，套上衣服就跑出来了。
同事自爱旁边挤眉弄眼地说：“怎么？要不要我顺道给你剃个毛？”齐勤一把推开他，说：滚开！拉开门就走了。
开着车子，齐勤时不时扭头看看李明，眼光流动。李明忍不住提醒他：“开车看着点路啊，这多危险啊！”
齐勤忍不住调侃：“你比路危险，我得看着你！”李明顿时羞涩不已。
齐勤笑道：“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一连好几天没影，还以为你羽化升仙了呢，今天怎么就突然来了啊？”
李明笑笑，脑子里响起婆婆的话：行，钱我已经收到了，三天内，王超会和你联系的，协议和手续一块儿办理，从此咱们两家再无瓜葛......
齐勤看她有些失神，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说：“想什么呢？刚下凡间，还没适应过来么？”
李明脸色越发红润了，轻轻地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工作那么辛苦，老是让你等我，不公平啊。以后有时间了，我就等你嘛！”这几句，惊的齐勤不知所措，他猛然刹车，看向李明。
李明却一眼柔情地望着他，齐勤抖着手，又发动了车子，假装淡定地说：“我知道有一家店儿，挺好吃的，咱们去尝尝吧！”李明点点头。
吃完饭，齐勤开着车子在大街上晃悠。正是深秋时节，即使夜幕降临，也能看到昏黄的路灯下翻飞的落叶。又一个寒冬将至，风吹窗口吹来，李明哆嗦了一下，齐勤赶紧关上了车窗。这个冬天不会太冷了，李明想。
齐勤开口：这个冬天不会太冷了！李明惊异地望向齐勤，齐勤也满眼温柔看着她。车子飞驰，心也沉醉。又开到了那个湖边，齐勤停了下来，看着李明，李明忍着娇羞，看着齐勤，咽下一丝慌乱，努力开口了：“齐勤，我觉得，你未必是了解我的，或许等你了解我了，可能就不喜欢我了，也不会想和我在一起了......”
齐勤一愣，立马说：“怎么会？！你想哪儿去了？”
李明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又说：“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多面的，通常情况下，只表现出来光鲜的那一面，其他几面都隐匿在心，即使两个人认识了很多年，如果不是一方无意地疏露，另一个人也不会知晓的.....”
说到这儿，她想起了王超，心生感慨：多少半路夫妻，就是因此散去的.....齐勤却有些激动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是要和我分手么？”李明摇头。
齐勤松了口气，看着她有些落寞的眼神，笑了：“你呀，天天琢磨啥呢，喜欢就成了，哪有那么复杂啊？！”说着拧开了音乐，一首古典轻音乐流出：Nicolas de Angelis《Anna in the Mirror》
曲调缓慢悠扬，回旋处有叹息，高亢时也圆润，这曲调，一飞一扬，将旧式的美好时光撒满了一车。齐勤看着李明：镜中人穿越虚空，行至眼前，深情一笑，心曳百年.....
李明听着听着，也沉醉了进去：如果可以这般深情相守，于清淡的日子里说笑半生，也愿甘心老去了......齐勤欺身过来，将她揽在怀里。
她抬头看着他那星光闪烁的眼眸，心神具颤，闭上了眼睛......外边湖面秋水粼粼，隐约有一两只水鸟拂掠过去，惹出阵阵涟漪，车内却春意盎然，天光乍泄，原本深埋在地下的浓情蜜意，骤然破土跃出.....谁说季节更替不随心情，只要情意所致，四季皆春！
此刻，王超坐在窗前，桌上摆着那个揉皱了的离婚协议书。他坐在那已经几个小时了，却始终无法下笔。直到母亲推门进来，看到呆如雕像的王超。看着瘦到两颊都深陷了下去的儿子，她叹了口气说：“该做的，妈都做了，不是你的，再怎么折腾也是要走的！”
王超眼角有泪滑落：“不，我不离婚，我还爱着她！”母亲重重叹气，坐了下来，抚着儿子的肩说：“她已经不要你了啊！”
王超却使劲地摇着头：“不，我不相信，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就不信她一点儿都不在乎？！是我伤了她，我的错！这些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不甘心这个结果，我要去向她道歉，跟她重新开始。再说了，她肯我扛债，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的。妈，感情的事儿，你不懂！”
母亲猛然一惊，看着倔强的儿子，心想：傻儿子，妈怎会不懂，若不是我背地里使劲儿，她会替你扛债？！可看着儿子那灼灼的眼光，执念俨然成魔，她只得将半怀心事藏了起来，耐着性子说道：“儿啊，听妈一句话吧，妈是过来人，扛债只能说她有些仁义，并不能就此断定她爱你啊，仁义是不差，可也不能拿命去赚啊！在心里，她对你全是否定。即便强追上了，又能怎样？一辈子很长，跟一个全盘否定你的人在一块儿，是不会幸福的！”
王超却摇头：“不，我不信，她对我还有情，我也还爱着她。妈，这一次，你就别管了成么，就让我做一回自己的主，好么？”
超妈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句：“要是，你真的舍不下她，妈也就不劝你了，你随意去吧。只是，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得好好的，妈只想要你好好的！”
王超点点头：我知道了，妈，这几天我就去找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