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大水牛淘汰了
晚饭桌上，刘建红听说大宝在家跟着朱超能养猪失败，又答应了他明年去工地继续做后勤工作，工资还是照老样子。
吃过晚饭，刘建红没有见着秦同华便留下桂花和晓跃忙着回刘家村去了，他永远都是个大忙人。朱爱明和何梅目送着车远去的方向，心里甚是欣慰，至少女儿桂花是嫁对了人，刘建红这些年算是发达了。
夕阳西斜的村头，洒下一片金黄，柔和的阳光照在他们的后背上，面前倒显出长长的影子。两人站立在村头，等着大黑狗送客回来。
“何婶，你们都在呢！”突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村头的邻居朱二狗和朱大喜在不远处走过来。
朱爱明和何梅两人准备请二位进屋子里坐坐喝喝茶。没料，两人直接说出了心里话。他们不想种田了，明年准备全家出门，轮流供养的大水牛不知道如何处理。本来村头五家人共同出资和供养一头大水牛，平时大家轮流供养，农忙季节轮流使用，若借人使用还有一些收入来源。这在村子里已经形成了一种默认的合作模式。朱爱明和何梅两人一听，便愣住了，然后笑了笑，招呼他们进院子说话。
“你们想怎么办？”朱爱明反问。他知道近些年村里有人不养牛，把牛拉出去卖了几百块。
“卖了吧！不然谁来养它？”朱大喜和朱二狗抢着说，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这牛都十年了，说卖就卖？它没功劳，还有苦劳吧！”朱爱明说。
“畜生还有什么功劳苦劳！它买来就是干活的！”朱二狗说。
“爸，我说牛早该卖了！什么年代还养牛？”大宝在一旁插嘴。何梅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
几人在村头开始讨论起来，争执不下。最后何梅把蔡兰和朱超能都找来了，商量如何处理这头大水牛。大家还是决定去镇上牛市卖了，然后就把钱分了。反正这几年养牛都是亏本，还不如省些时间打小工，到时找机械耕种。
话是这么说，等他们走后，何梅和朱爱明两人饭也没吃几口，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还是舍不得把水牛卖了。这水牛本来就是干苦力活的，现在却也被耕田机械淘汰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大水牛也要灭绝了？
第二天上午太阳一直躲藏在乌云里，寒风瑟瑟，朱二狗一早来敲门，朱爱明推脱有事拖延时间。吃过午饭，太阳露出了脸，他备足了水和草，跟着朱二狗一起去了牛圈。那头大水牛见人来了，老远地叫了两声，估计是饿了渴了。朱爱明打开牛圈的栅栏，拍拍它的脑袋，让它吃足了草，喝足了水，然后把它牵着出了牛圈，它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行动有点缓慢，抬头望了望眼前的灰色天空，跟着朱爱明一步一步走往村口走。
这头大水牛当初刚入村的时候，还是一头未成年的牛，性情刚烈，只有朱爱明驯服了它，然后呆在朱家村，过了几年生下了三条小牛，小牛壮了以后，都陆续卖了出去。
朱爱明牵着那头大水牛往村口走，朱二狗急匆匆地走在前头，不时地回头催促，强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如春。
不一会，两人走出汗来，便放慢了速度。半途中，遇见村长朱前骑着摩托车回村，他以为他们拉牛去干活，问：“都年底了，你们这是去哪？”
“村长！我们这牛没有用了！现在没人种田地了！”朱二狗抢着回答。
“人要退休，牛也要退休了。”朱前说完，哈哈大笑，打了招呼便走开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村口的时候，那头大水牛突然掉头朝着村子后面的一条路飞奔，不一会看不见踪影了。朱爱明和朱二狗两人见状连忙循着去向，追了过去。
天色已黑，朱二狗和朱爱明两人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水牛，便只好往回走，回头告诉大家一起分头找。
夜色越来越深，十几个人分头在山里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原本漆黑的夜晚，顿时变得星光点点，可是不见水牛的踪影。夜里越来越冷，村子里的十几个人分头没找到，也泄气了，陆续地回去了。夜晚的树林又归于黑暗和宁静。
回到屋里，几个人已经疲惫至极，大宝便酣然入睡，然而朱爱明和何梅两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来想去，只有村里的窑洞没有去找过，也不敢去找。
村子后面，原来有几个窑洞都是村子里烧青砖的，自从年轻人时兴外出打工开始，就陆续停止烧窑了，再后来村子里流行红砖红瓦的时候，这几个窑洞就再也没有人烧了。
这些曾经日夜烧得热火朝天的砖窑不到几年时间，就被灌木埋没了。似乎那些灌木丛非常喜欢这些常年烧制的黑灰给它们提供了丰富的营养，窑洞四周和顶上的带刺灌木都长得异常茂盛，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天然屏障。
随着电器和煤气深入农村，村里人也渐渐不需要再砍伐那些带刺的灌木当柴禾了，于是这些带刺的灌木越长越茂盛。蔷薇长得两人高，枸骨也高过人头。因此，平日里也没有人敢进入，生怕有狼呀、蛇呀，这些凶猛的动物出没，要了命。
曾经红彤彤的老窑洞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隐藏在那里，与世人隔绝。村子里许多年轻人都不知道此地。这里成了年纪稍大人才知晓的地方。就是平时山顶的朱小虎没有房子住，也不敢住进那里，只是偶尔光顾一下。
朱爱明和何梅两人一夜没睡，一个自责，一个埋怨，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朱爱明和何梅穿好衣服，准备去共养水牛的几家人道歉。不料，大宝家的大门响了。何梅一开门，便惊喜地看见六指姑娘站在门前，身边站着那头大水牛。何梅和朱爱明又惊又喜，六指姑娘说，昨天夜里打猎的朱小虎在窑洞边发现了那头大水牛。两人万分感激，给了她们一些米和油作为酬谢。
这次，朱二狗死死地拽住大水牛的绳子，朱爱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两人到了牛市，问了好几个人，一看老水牛谈价钱就直摇头。
这老水牛卖不了，杀了肉没人要，耕田更没人要。两人只好把大水牛又拉了回来。回朱家村村头的时候，天已经黑成了一片，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几个人站在院子外，抽着烟聊天。一看他们把大水牛牵回来了，便知道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没人要，不如杀了把肉分了。”朱二狗说，朱二喜也赞成。
“什么？你想杀牛？牛干活，猪睡觉。”大宝在一边叫道。
“要不，你今年在家不出门帮我们养牛？”朱二狗反问。
“你们别争了，卖给我，我要了，二百块。”朱爱明突然说。何梅也被他的大方吓倒了，急得直跺脚。然而朱爱明还是坚持买下这头牛。
几个人终于停止了争吵，没有人再讨价还价。何梅只好将女婿建红刚给来贵的压岁钱拿出来给了大家。几个人拿着50元的钞票，长叹一口气，立刻从村头散开。
那头大水牛突然昂头向天，哞哞地叫了起来，朱爱明拍拍牛背说：“大家都认为你是多余的了。你和我一样老了没用了。”然后把它送到牛棚里，添了水和稻草。
从此，朱爱明便担任起每天喂养这头大水牛的任务，连过年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