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笼中鸟

农历二月二（大约就是阳历三月上旬左右），龙抬头。这是继新年春节后的第二个热闹的节日。在乡村的习俗里，男孩们等待着这天剃头（村里习俗是正月不剃头的），当然近些年来，不管大人还是孩子，男人女人都想着这天理发，图个吉利。早些年那些上门理发的师傅们都在镇上或者在自家门前搭建一间小屋，这天生意极好，再也不用上门了。

这天村里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去镇上赶集，家家户户把家里剩余的小玩意如竹制的农具、木制的家具拿到集市上去卖。村里人大多是去看热闹，可以免费观看舞龙灯舞狮子，并没有必要去买那些农具和家具。因为那时家家户户都有一个人会这些玩意的人，自然不会花钱买，自己制作的不管美丑，能用即可。只有少数的用具，镇上的人会趁机挑选一些买去，所以那些搬到镇上的玩意卖出去的很少，基本还是原封不动地再用板车拖回来。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为了凑热闹，每年都备货去赶集。

去赶集的头天晚上，何梅吩咐朱爱明和大宝把家里平时制作的小木凳，编织的竹篮子和大扫帚装上平板车，准备第二天拖到集市上去卖上一点，顺便也去镇上理个发，看舞龙灯舞狮子表演。

第二天天不亮，何梅把前院大门锁好，几人出发了。只有桂花和小七永远在家里，两人或睡觉或看电视。

有时，小七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想象着外面的世界，尤其看西游记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像孙悟空那样，虽然脱离不了唐僧的紧箍咒，但是可以变，变，变。

有时，村子里下雨天，小七便躺在床上睡觉，恍惚间屋顶上有光照进来，心想明明下雨天怎么有光，然后睁开眼睛，还是看到阴沉沉的雨天，便知道自己做梦罢了。

有时，她也梦见宋仁笑而不语，像个孩子似的在草垛旁和她躲迷藏，朱玉和大宝在一边聊天，看着他们笑。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梦做得莫名其妙的。

有时，她也会梦见李仙云和李仙晴俩在黑暗中手拉着手朝她奔来，然后李仙晴拉着她的手一起，三人拼命在广阔的田野里奔跑欢笑，笑着笑着，突然天就亮了。有时，她还梦见朱仙晴突然哭了，哭着，哭着不见了。

有时，她感觉自己就像层层包裹在茧里的蚕，茧壳在黑夜里漆黑一团，但有时隔着厚厚的茧壳也隐约感知时光的五彩斑斓。

可是有时，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仿佛可以看见一缕光的出现，不经意间，照进了枯井里，那枯井里臭水慢慢蒸发了，里面慢慢爬满了青苔，然后这些青苔却开出来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来，虽然阳光很少，但是白色的小花却绽放得异样的美丽。

“姐，你做梦吗?我最近经常做奇怪的梦。”小七坐在院子里边搓衣服边问桂花，初夏的阳光还是比较温和地照着院子，洒在她们身上。

“什么奇怪的梦，说来听听。”坐在她身边搓衣服的桂花说。小七把梦里的情景说了一遍。

“这有什么奇怪的，看电视看多了，你说的青苔不就是电视里的水草吗？”桂花说。

“平时我也做梦，就是电视里的情节，也就出现一次。但是这场景我有时闭着眼睛也梦见，就像在眼前。”小七还是觉得奇怪。

“好了，好了，梦都是假的，别胡思乱想就好了。”桂花说完，突然表情很惊喜，心头掠过一幅景象，母亲何梅抱着大宝可爱的儿子。她朝着小七开心地笑了，并没有再讨论关于这梦的事情了。

也许春天就是容易做梦的季节，这些奇怪的梦也许就是小七闲得发慌的胡思乱想罢了。

然而作为活生生的人，梦总得做的。小七整日里像是关在牢笼的小鸟，她现在除了做梦，再也没有别的了。何梅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只是等了小七生了孩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