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辣子酱
朱玉长得一般，塌鼻梁，小眼睛，身高和大宝差不多，以前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所以初中毕业就跟村里人出门打工。村子里几乎家家是砖土的墙，灰黑的瓦顶，甚至还有几户人家是茅草屋和土屋。当时朱家村的现状就是户户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基本都生活在温饱线上。
他和大宝同年出生，两家又住得很近，所以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两人从小学开始就一起形影不离。附近几个村里的孩子上同一所小学，一个年级一个班级一个老师，两人自然也是同学。
每到开学的时候，两人一起搬板凳到学校里，坐在那岌岌可危的土墙教室里，天晴还可以，下雨天连电灯都没有，黑黢黢地看不见黑板上的板书，教室里有四、五处常年放着脸盆，时刻准备着屋顶漏下的雨水。有时，两人一起扛着大扫帚去学校大扫除，然后一起灰土灰脸的回家。
冬天冷的不行，教室的窗户都是旧报纸糊了一层又层，同学们的手脚都冻肿得像胡萝卜似的，又红又肿，上课有人忍不住便不时跺起脚来，一到下课便沿着走廊的土墙一起挤油，他们俩总是站在一起拼命挤，衣服都沾满了土墙的灰。每到期末考试前，两人总是趴在煤油灯下，抄老师印刻的试卷，然后一起翻书找答案。
两人学习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玩耍。只要一回家，他们俩便一个人踩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爬树上去掏鸟窝，一起骑在牛背上玩耍，一起去河边钓鱼，或者爬上大宝家门前的那两颗大树上，两人面对面坐下，用两只脚荡秋千，大声说笑。暑假时，两人还偷偷跑到小溪边游泳，有时夜里也去捕青蛙、黄鳝和蛇去街上卖，然后再换回两斤猪肉，一路狂奔回家。用他现在的话说小时候每天都很疯狂自在。
总之，朱玉在没出门打工之前的所有快乐都是和大宝一起度过的。后来俩人初中毕业未考进高中，便回村务农。当时年仅15岁的朱玉，母亲蔡兰为了挣钱，让亲戚带他去外面工地打工。
此后，两人几乎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在一起聚上几天。朱玉在工地上干了两年，成天没有机会遇见姑娘们，他便觉得自己要换个地方打工。从外面带个媳妇回家，比本地娶媳妇要省钱省力。这是他总结的一条真理。18岁那年，母亲蔡兰给他介绍几个姑娘，他都不满意。
就在19岁那年春天，他硬是跑进了男人不屑一顾的裁缝厂里学裁缝，认识了很多姑娘，后来便和外地的一个姑娘自由恋爱结婚了。他娶媳妇除了盖新房子比较费力外，姑娘家彩礼都没要。
现在孩子已经上小学了，留在村子里跟着爷爷奶奶。朱玉自己和媳妇陈好一起在外地工地上打工。这些年家里确实富裕了，房子装修得精致起来，家具全部是新式的组合家具，木地板也铺起来，就连衣着也讲究起来。不过，他一直把大宝当哥们，其实，朱玉还有一个初中在读的弟弟。
他弟弟刚出生的时候还没有名字。母亲蔡兰产下他没满月便送给宋家村的妹妹蔡红做干儿子，妹夫宋仲鸣是个小学老师，因两人一直没有孩子，便抱养了一个。他的弟弟上学之后，也改姓宋，名仁，他只是每年放寒暑假的时候才偶尔回来小住一阵。
宋家村比朱家村还偏僻，离朱家村有几十里的山路。那里也有一条崎岖的大路通向大同镇。宋仁从小资质不错，长相英俊，父亲宋仲鸣当年高考落榜，但是也算村子里文化知识层次比较高的人了。他望子心切，对宋仁宠若心肝，一有空便教他读书识字。宋仁从小便表现优异。用宋仲鸣的话说，宋仁绝对是进北大的料。只是宋仁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自己亲生父母后，便不再听话。
有一次，宋仲鸣因为宋仁逃学而打了他一巴掌，他便气得跑进山林里躲了一天一夜。他大概是由于受惊吓，被发现时已经发高烧，吊几天的水不见效。后来蔡兰得知后便把宋仁接回来住了一阵才有好转。
这事情发生之后，宋仲鸣便不敢严厉管教儿子宋仁，只怪自己没本事生孩子。宋仁便和一般的孩子一样变得散漫，尤其他看见哥哥朱玉外出打工带回来漂亮的姑娘后，便也认定了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
朱玉和宋仁的感情比不上他和大宝的感情，他当年也曾经劝说大宝去裁缝厂做些不用卖苦力的活，或许还有机会遇见自己的另一半，大宝觉得男人学裁缝怕人笑话，便没去做裁缝。好在大宝还有两个姐姐救济，房子也在盖了。否则的话，他和父母就永远住那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
大宝一脸疲惫又是喜悦地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又准备出门了，朱玉？”
朱玉点点头说：“嗨，老兄，我都等了几天了。看来等不及了，据说云南小姑娘爱吃辣的，你们家准备了辣子酱吗？这是我家的辣子酱，给你云南小媳妇吃。”说完把手里提着的红色塑料袋（村子人喜欢用红色的）放到桌上，里面装好两大瓶自家制作的辣子酱。
大宝一看辣子酱没有自家的红，便说：“我妈过年前就准备了好多辣子酱。你看就在这柜子里。这个你带到外面吃吧。我再给你两瓶。”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茶几下的两边柜子。柜子上下三层全是罐头瓶装的辣子酱，整整齐齐，鲜艳夺目。这是母亲何梅去年夏天亲自种的本地辣椒，等辣椒红了时候便采摘洗好晾干磨碎后腌制密封而成的。
朱玉把自家的两瓶辣子酱留下，把大宝家的两瓶辣子酱带上，第二天早上带着对父母亲人的不舍，和媳妇陈好出门开始新一年的奋斗。
眼看着和大宝一般大的朱玉年年外出打工挣钱，何梅心里也是比较纠结。大宝该自力更生的年龄，却不能自力更生，看来是要一辈子操心了。幸好，小宝最近算是慢慢觉悟了，开始发奋图强，学习越来越努力了。
不过，何梅现在觉得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盖好新房子，等待云南小媳妇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