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迪伦得奖
二〇一六年十月十三日,晚上将近七点,在纪录片《四十年》首映会现场,大家正准备进入戏院看电影的那一刻,李宗盛在手机上看到一则最新消息,大叫:“鲍勃·迪伦(Bob Dylan)得诺贝尔文学奖了!”
站在我身边的杨嘉跟我互望了一眼,她马上查证并确认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我发现对鲍勃·迪伦得奖的兴奋几乎超越了我对纪录片首映会的开心。
从一九六五年在“中广”主持“热门音乐”节目起,我对美国流行音乐的排行榜一直了如指掌,当时最感动我的,就是如鲍勃·迪伦这样的创作歌手。
一九九七年二月,我跟马世芳一起去名古屋看鲍勃·迪伦的演唱会。他早早买好了票,我是后来才决定去的,所以我们一进场就坐在不同的位子上。听到宣布:“Ladies and gentlemen, Mr.Bob Dylan ! ”幕布拉开,当他唱出第一个音符,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我马上伸手进皮包去找面纸,后来找到了平常总是随身带着的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看着在台上用心却又随兴唱着歌的歌手、创作人,心里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感受。
杨嘉、李宗盛与我在知道鲍勃·迪伦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兴奋合照。
我担心自己会一直哭下去,还好,第二首歌曲之后,我就不再流泪了,专心地听着歌,欣赏他的演出。
我后来知道眼泪是为何而流,我感动他一直享受着现场表演,不断到各地演唱;我感伤当时年轻的我们,如今都年过半百(我比他小五岁,那年五十一岁);我懊恼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我们当年所期望的那样变得更好——听听他歌词中所描绘的那些状况,不但多数依然存在,有些还变得更糟糕了!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好开心终于看到了心仪多年的创作者——就在去名古屋之前没多久,我做了一个访问他的梦,那是一场十分深刻而动人的访谈!我记不得问了哪些问题,但我清楚记得当时的感受是多么充实与圆满。
一九九一年五月的一期《告示牌》(Billboard)杂志,是庆贺鲍勃·迪伦五十岁生日而出版的专刊,许多流行音乐界的大咖,撰写专文或刊登广告,说出对鲍勃·迪伦的尊重与敬仰;还有好多人明确写出是受到他的感召,才决定进入流行音乐界的。
我当时就想,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因为听他的歌受到感动,决定加入音乐界,希望可以因为歌曲而让这个世界有一些不同,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青少年时期,听着美国的各种流行音乐,赶流行学他们的穿着打扮,学各种时髦的舞步,听歌学英文,勤查字典。后来有机缘主持“热门音乐”节目,主办由“热门音乐合唱团”演出的演唱会,经历美国流行乐的变革,由青少年跳舞时的伴奏音乐,慢慢加入了人文精神的部分。听着那些歌,我开始感叹,如果有用中文写出来的类似歌曲就好了。
所以一九七五年六月六日,当我听到杨弦在台北中山堂演唱会上发表由余光中的诗所谱成的歌曲时,会那么兴奋是其来有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