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日出
科尔惊醒时天还没有亮。
睁开眼看见的是跳跃的火光，晃得他眼睛一花，他一惊，下意识去查看山海的情况。
山海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支起一条腿坐在篝火旁，正低着头在光脑上点点点。见他醒了，顺手就关掉光脑的面板，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科尔坐起身，睨了一眼山海的伤腿，又别过头，语气生硬地开口问道：“腿是怎么弄的？”
“……出任务伤到的。”
“为什么不告而别？”
山海低头在身边的一堆小树枝里拨了拨，随手扔了一根进火堆里，溅起一阵火星。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诚实道：“怕你干掉我。”
科尔怒极反笑：“怕我？怕我还跟着我混了这么多年，早点滚蛋不就得了？还跑到这个鬼地方来找死？”
当时可不就是抱着找死的心理来的这里。山海心里自嘲。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每天不出任务的时候，脑子里尽是些假想，死在哪里、怎么死，有时会害怕自己死在科尔手底下，有时又会希望是科尔亲自杀的他。但他大概是不想死的，这世界上能让他心生留恋的东西太多了，怎么死都不太甘心。
再加上，他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不问反答：“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科尔冷笑，本想说“我来干掉你”，到嘴边却变成了：“哼，怎么？北陆自由港是你家的？我不能来？我来这里协助开荒，顺便赚功绩点。你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吧？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里，绝对不会来！”
山海用手里的树枝戳了戳篝火，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那好巧，我出任务就刚好碰到你。”他把树枝一扔，“看到我没有掉头就走，也没有掏枪把我给毙了。我看到你的时候，连自己怎么死都……咳！”没说完的话被科尔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堵了回去。
科尔双手揪着他的衣领，把他向后按倒在地上，恶狠狠在地上撞了两下。
山海被摔得发晕，听见他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要杀你早就动手了，还能让你走出地库吗？”
“现在不怕了。”他没反抗，脑瓜子嗡嗡作响，思绪却还清醒，对上科尔像是要喷火的目光，平静道：“我后来才想起来，那个铭牌应该不是我的。”
地库里那个铭牌上虽然是他的名字，但铭牌上篆刻的代表军衔的暗纹是两条折线，中士军衔。他中士军衔的铭牌早在最后一场任务的山火中遗失了，也就是那次任务，他遇见了科尔，科尔把他从火海中救了出来。任务结束后他回帝国述职，任务圆满成功，清算功勋时晋升上士，新发下来的铭牌上暗纹变成了三道。
只是那之后他便心不在升职，一心完成了长官交付的任务，办齐了退伍手续后便离开了帝国，三道暗纹的上士军衔铭牌在他离开帝国时也被一并留在了帝国。
所以地下金库柜子里的铭牌不是他的，那就只能是科尔的。
科尔拾到了他遗落在火海里的名牌，清楚他的身份，却还是救了他，在他刻意隐瞒时也没有拆穿，甚至将捡到的铭牌一直保留了下来。
为什么？在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下不仅救了他，还跟他称兄道弟这么多年，还心大到把旧铭牌塞进了他的地下金库。
山海这么想，确实也这么问了出来。
科尔脸上的愤怒卡壳了，脸色变了变，松开他，扭头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山海松了松肩膀，想坐起身，但动作做到一半有些扯到后背的伤口，又卸了力，重新躺了回去。
北陆自由港的风常年带着濡湿的气息，临近天亮，吹在身上更有些阴冷。
科尔在冷风里缓了缓杂乱的情绪，在他最后咬着舌头想摊开了聊的时候，一转头，看见山海已经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想说的话都重新吞回肚子，科尔盯着人发了一会呆，不太情愿地、动作算不上柔和地探了探山海额头的温度。好在伤口处理得还算及时，阻断药也注射了，他并没有发烧。
刚刚结束了高强度的任务，还伤得不轻，结果夜里不好好睡觉跑去捡树枝，现在不困才怪。科尔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看着逐渐泛白的天边，往篝火里加了些树枝。
……
莉莉一脚睡到自然醒。清晨的街道凉得吓人，她打了个寒颤，站起身时手脚都已经凉透了。她搓了搓手，一打开光脑就看到山海回复的消息。
【山海：你来自由港了？】
【山海：虽然这里通讯网恢复了，但还是很危险，你现在一个人？】
【山海：不用但心我的事，我已经见到科尔了，放心吧，死不了~】
【山海：你现在在哪里？注意安全，天亮我去找你。】
【山海：[共享坐标]】
连上他发出来的共享坐标，发现他的位置已经更新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一个驻点里。
【莉莉：我离你不远，我去你那吧。】
六点多，山海大概率还睡着，莉莉也没指望等他的回复，去任务栏边上逛了两圈。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间是驻点间输送物资的最繁忙的时间，物资车整齐停放在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像工蚁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物资的搬运整理。
莉莉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一辆会路过那个驻点的物资押送队伍，帮忙搭了把手，用一些绷带和药物作为交换，很轻松地蹭到了车。
公路在末世后年久失修，虽然一路上还算通畅，但裂开的柏油路难免颠簸。莉莉和一车的人坐在敞篷的小皮卡后面，晃晃悠悠地看着不远处从海平面上升起的太阳。太阳的光落在这片港口，照得暗夜里灰黑的树木剪影重新恢复了色彩，一车人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被它吸引。
莉莉也是第一次见海平面上升起的太阳，海面的波麟为太阳笼上一层别样的光辉，向上是平和，向下是波澜，一静一动，别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