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风雨话沧桑:1937~1947年河北省定(北)县党的建设及革命斗争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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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国难当头 家无宁日

卢沟桥事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偏僻的农村,人们都慌了,村里到处都议论,说日本兵打过来啦,国军都跑啦,政府的大小官员们也跑远啦。听说有一些老百姓跟着他们往远处跑,黄河还淹死了不少逃难人。还有的说咱们快当亡国奴了,受外国人的欺负,他们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以后没法活了。有的说中国人(指那些当官的)就是一盘散沙,团结不到一块,不然小日本怎么能打过来呢?上年岁的老人说,就算他们占了中国,他们才有几个人,还不是像以前八月十五杀鞑子那样,一宿黑夜把他们都宰了。总之,人心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大难就要临头了怎么办?一般群众都觉着无处可去,家里人觉着日本兵从北来,打算先往南躲几天再说。正好安国县黄台村有一家亲戚可投,风声越来越紧,八月中旬左右,父亲决定放下快要收割的粮食,先去那里躲躲。人是去了,可是人家哪有那么多粮食供我们全家吃呢?又只得让我回家去取粮。对回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情况我一点都不知道,万一碰上日本兵了怎么办?心中并没有底。可事情到这个地步怕也没用,还是冒着危险去吧。一路上很少能碰上人打听情况。第一趟侥幸取了一些粮食,算是平安无事;第二次取粮可就遇上了麻烦。当走到南木家庄时见到了熟人,他说不能再往前走了,离我们家半里地的蔡家庄正过日本兵,往定县县城方向去已经一天多了。如果你一定要过去,就得到过大兵的大道附近高粱地里藏着,看他队伍通过时有了空当,赶快跑过去才行。他们看见人就打枪,或抓人给他们背东西,要是被抓住就不容易回来了,听说有的人被打死在半路了。听了乡亲的嘱咐,我心里有了底。摸到大道边看没人就大步走了过去,过了大道就是山药地。刚庆幸平安无事,但还是被后边过来的敌人看到了。他们哇啦哇啦地喊,我就假装没听见,不回头,心想,就是被打死也不能让他们抓走。正在心急火燎地往前走时,一下被山药蔓绊了个马趴,起来还硬着头皮往前走。幸好又急走了十几步远就被房子挡住了,后面叫喊的人既看不见,自己也不怕被日本人的子弹打着,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扑通落了地,赶快跑到家里住了两天,这期间敌人也过完了。第三天我担起粮食又返回安国县黄台村。我走到定县泉邱村时又碰上敌人正准备在大街上坐下来休息,因路上没能打听明白情况,一下子就走到敌人近前了。往回走吧不行,敌人一定会打枪,再往前走吧,就得从敌人群里穿过去。我先放慢了脚步,但是已不容多想了,自己给自己下了命令:“沉住气,闯过去。”敌人看我挑着东西没理我,可是刚一出村就有敌人的骑兵正在围截跑出来的一群妇女,又是一阵紧张,我不停地往前走着,又闯了过去。回到亲戚家不多几天,听说这里也要过敌人了,又看到敌机在上空盘旋,全家只好决定回家。

1937年秋末冬初,敌人正在占领城市和控制铁路沿线交通,偏僻的农村暂时相对稳定些。但这时,农村处在完全无政府的状态,混乱情况有增无减。在广大群众惶惶不安的情况下,一些会道门出来造谣惑众。他们写了很多传单,有的传单说:“天荒荒地茫茫,来了个小儿郎,某月某日天塌地陷,在劫的难逃,见此单往下传者可免灾,不传者七窍流血而亡。”后来听说这是一贯道干的。有的天主教徒说:“你入教吧,天主保佑你,日本兵来了你到教堂去,日本兵不敢进教堂,保你平安无事……”心神不宁的群众什么都想听,其实什么也听不进去。社会上劫路的、偷树的、明火执仗放火杀人的、绑票的时有发生。我们村南街一个姓王的光棍汉和一个小侄儿住在一起,一个晚上匪徒持枪进院堵住门窗,先把院里的草垛烧着,大火熊熊,很远都能看到院里的人影。他在屋里拿了把铡刀顶住门口要和匪徒们拼命,匪徒们却把窗户砸开用枪把他打死了。村西北边一家姓安的日子过得不错,一个夜晚匪徒们持枪围了他的家,他们用鸟枪和土造手榴弹等武器和匪徒们打起来。后来匪徒们从邻居房上走到他家屋顶把他们打下去了,他们无奈投降了。匪徒绑走了他的儿子,结果只好用钱赎回来。在这兵荒马乱的情况下,众乡亲更加警惕了。各家把土枪拿出来擦拭干净准备好弹药(铁沙子),晚间上房护院,邻居们在房上互相打招呼,有时鸣枪壮胆。我用白铁片做了个小土枪(向我表兄学的),装上火药和沙子,有时也放一枪。不知谁说我有一把小洋枪,因而被反动军阀张荫梧的军队绑架要枪,还打了我两次。他们先是用枪筒戳我肋骨,后带到博野县城东村大地主家大院(该军驻地),和同时被绑架的叫大器的一个人用一条绳子吊起来,吊了三天。一天夜里把我俩打了几十军棍,直到后来大器支持不住了,没气了,才把我们放下来,最后家里借钱才把我赎回来。到冬天又听说高就村(离我村8里)地主护院的武装杀死了新建游击队收枪队员13人。之后不多日子,八路军的骑兵营来了,缴了该村地主武装的枪,捕杀了该武装的坏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