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场恶斗
又是从天而降?最近来找麻烦的人真叫不按常理出牌。
江蓠与其他守卫在山脚、山腰的弟子闻令而上,只见数百个来犯者均身披钢甲,手持长刀。兵刃和铠甲齐刷刷地映着薄暮的微光,人人脸上表情空洞,好像没有灵魂的器物,正在等人扣动机关。
虽说应当先发制人,但钢甲人身上几乎没有一丝活气,又无法推算其五行四相,玉浮弟子亦不敢轻易出手。
在诸人做出决策之前,夕阳的余晖已悄然消尽。忽而夜空中窜上一朵烟花,陵越意识到情况不妙。
陵越:“擅长剑术的弟子留下,其余撤后!——”
片刻之后,玉浮弟子就明白了陵越为何下此号令——
无论何种仙术,对那大肆砍杀起来的钢甲人都毫无作用。有两个如云汐一般平时多修道法而剑术不精的小弟子大胆上前,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自己施的法术没有起效,便成了钢甲人的刀下之鬼。
鲜血喷射出来,溅到了江蓠后颈。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进衣领中,江蓠忍不住剧烈地发抖……
她才意识到,这跟从前捉妖、比试、斗法不同,这是要把剑扎进活人的血肉里,碾碎他们的骨头,刺破他们的五脏……这是不分生死不罢休的搏杀。她,还是头一次……杀人!
“发什么呆!——”萧道凌出剑,于瞬间挡开了三把砍向江蓠的长刀,但被剑气所击的三个钢甲人却只是向后踉跄了几步,并没有受到重创。
江蓠赶紧回过神来,与萧道凌互相掩护彼此的背后。
原本在洞房中等候的云汐听到骚动,不顾几位师妹劝阻掀了喜帕奔上山来。
萧道凌眼见中丘广庭之上多了一个穿喜服的人,心中大呼不妙:陵越指挥作战已然无暇他顾,现在又得分心保护媳妇儿,这就更多了一重危险。
萧道凌:“小江蓠,你愿不愿意看在将来或许是妯娌的份上,随我去保护一下我那新弟妹?”
江蓠被这复杂的亲戚关系绕得没转过弯来,但她当然也远远望见了手无兵刃的云汐,便答道:“废什么话!这就走啊!”
两人还没能到云汐跟前,就瞧见有钢甲人正逼近云汐。江蓠情急之下,将静岳剑飞掷过去,恰好削去了钢甲人的脑袋。
“师姐!拿好剑!”江蓠一边喊,一边从身边的钢甲人手中夺过一柄刀以为己用。
江蓠动武时的当机立断是萧道凌从前未曾见过的一面,顿时他心中对这个小师妹又多了几分激赏,笑问:“你还会使刀?”
待两人已杀开一条血路护住了云汐,江蓠才回答道:“在昆仑学过使重剑,用劈的,跟刀差不多,不过就是——”
萧道凌:“是什么?”
江蓠:“刀比较难看。”
萧道凌:“哈哈……”
江蓠:“你还笑得出来,这钢甲人怎么杀不完似的……云汐师姐,你头脑好,快想想辙啊——”
云汐躲在二人,伸手摸了一把江蓠持刀的右手,在她耳边说:“这些人虽没有五行四相,但刀兵铠甲上却有五行咒力,若非如此,也不会这样禁打。”
江蓠茅塞顿开,感慨道:“师姐果然没白上来!”
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人此前竟未想到,实在是摄于钢甲人一片死气的怪异而乱了阵脚。
萧道凌负责在旁挡住袭击,江蓠则凝神聚灵,将施术的目标锁定在钢甲人的钢甲刀兵上。果然十步之内的钢甲人因兵甲起火销熔而迅速溃解,再斩杀起来犹如砍瓜切菜。
另一头的陵越也想到了同样的方法,于是遍布中丘广庭的钢甲兵从两头开始溃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终于被玉浮弟子尽毙于剑下。
赢是赢了,但伤亡不小。
紫翠玉地板上鲜血横溢,玉浮弟子的衣裳下摆都被浸得殷红,因在夜色之中,看起来便似染了浓黑的墨汁一般。
浓烈的血腥味被夜风播满五重丘,使人胃中翻腾。
陵越跨过众人的尸首来到云、萧、江三人面前。因钢甲兵长刀上有五行咒力,被其击中后不只是简单的皮外伤,鲜血淋漓的他能支撑到此刻已是十分不易。
星辉之下,新人相会,萧、江二人自得退到一边。
突然,江蓠瞥见地上寒光一闪,原是一个还没死透的钢甲人用最后的力气投来了长刀。她正想躲闪,却被脚下的尸体绊住——
同样于刹那间避让不及的萧道凌立刻抱紧江蓠而背对投来的兵刃,但听呲咔一声——长刀的锋刃没进了他右边的肩胛骨……
感受到萧道凌的血流到自己手背上,江蓠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结成了冰冻,脑中轰然作响……
巨大的恐慌将她吞没。
陵越亦伤重,在丧失意识的前一瞬,他只见自己心爱的女子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他一眼,便负着自己的兄长离他而去了。
原来这种痛苦,确比皮肉之伤带给人的刺激强烈千万倍。
婚礼在陵越的梦中继续,或许这一直都是他深藏在心底而不敢轻易回味的甜蜜。
她笑得真好看,她慌张得真好看,她羞涩得真好看,她故作无事得真好看。
她像是一座悄立世外的小山,使人栖息而忘忧。
更使人欢喜的是,她亦爱慕着自己。
春宵良辰,与心仪的佳人相对,还有能超越眼前的赏心乐事吗?
梦中的陵越,早已想不起自己清醒时拒绝江蓠的理由。
然而……他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与新娘并排坐在红喜帐中,而是立于洞房门口。
新郎另有其人!
他只能隔着无法突破的屏障眼睁睁地看着新人缠绵榻上;咆哮着,但无人回应。
嫁衣落地,那不知为何人的手穿过黑发,抚上玉色香肩,更顺着背部诱人的线条滑下去。
“啊……”
新娘欲拒还迎地回应着眼前人的探索,柔软的身躯任其摆布,面上的表情介乎享受与痛苦之间,又因染了红晕而更显得意乱情迷。
受到鼓舞的新郎才开始无所顾忌地动作起来……
暧昧的喘息声从中漫开,仿佛烈火在焚煎陵越的理智。
他……竟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江蓠!……”
云漪觉得很无奈,因为明明陵越如今有正儿八经的媳妇儿了,但媳妇儿却拒绝照顾受伤的丈夫,结果害自己在这里受累。
但等她在陵越床边照看了片刻之后,才知道为什么云汐要摔门出去,把丈夫扔给自己。
因为昏迷的陵越一直在喊江蓠的名字。
他喊出第一声的时候,云漪吓得赶紧想用帕子塞住他的嘴,生怕还没走远的云汐听见……不过转念一想,云汐肯定是听到听不下去了,才把自己叫来,不是么?
“唉,是我的错么……”云漪缩在椅子上,抱着双膝自责道,“早就猜到你不是不喜欢江蓠师姐,却还鼓动你娶云汐师姐。还以为你两个都喜欢,娶谁都无所谓呢。不过,这也得怪你自己太贪心……”
陵越高烧不退,也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云漪伸手取下他额头上的湿布,将之浸入冰水中,拧干,然后再敷回去,口中依然念叨着:“修道人啊修道人,看你平时多厉害,可一旦伤重,还不是跟普通人没两样?得用这种弱智又没效率又费事的方法退烧……”
江蓠也没闲着,毕竟亦有人需要她的照顾。
萧道凌的伤并不危及生命,所以只是卧床休养而已。他时醒时睡,精神好的时候,还能跟江蓠聊上两句。
“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你眼光不错嘛。”萧道凌睡着的时候,守在旁边的江蓠默默地这样想。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她摸着手上的血玉戒指,“你给我这个,又说自己不打算结婚生子?还说什么妯娌?你们兄弟俩都这么喜欢让人误会么?……我上过一次当,不会上第二次哦……”
“唉,你还是别喜欢我比较好。”江蓠看着那与陵越十分相似的睡梦中人,心中叹息不已,“因为就算我喜欢你,我也不知道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身上的……他的影子。那对你不公平。”
江蓠觉得老天给了她一道好难的题。
若是萧道凌真对她有意,她用自己的命来回报都在所不惜。可她有能力“喜欢他”吗?她真的不知道。
她坐在矮凳上,把头凑近萧道凌的肩膀,幻想了一下依靠在上面的感觉……
其实,好像应该不错。
陵越昏迷了两日之后总算苏醒了。微明掌门已来看过他的情况,陵川为他延后了回京的行程,其他稍有交情的派中弟子也都一一前来探望。
登门慰问的人越多,云漪就越着急,因为……这就更显出一直没来的江蓠非常失礼。
趁四下无人,云漪劝陵越道:“大师兄,心情郁结,是有碍身体康复的。”
陵越并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叫喊江蓠的名字曾被云漪听到,也没想到云漪早就看清了他之所以忿郁消沉的原因。
云漪接着说:“婚礼虽遭人破坏,但你与云汐师姐夫妻之名已成,不是每个人都方便来看望你的。”
陵越这才意会过来云漪所指,此刻的他已不想为自己掩饰,便直接问道:“她在哪儿?”
云漪选择装傻:“云汐师姐在自己的住处,她、她怕打扰你休息,所以说先不搬过来跟你同住。”
“江蓠在哪儿!”陵越的声音还很虚弱,但语气却十分强硬——谁不知道他跟江蓠的关系?他又有什么必要遮掩?
云漪:“大师兄,我成天在这儿看着你,哪知道别人在干什么?不过用膝盖也能想到,萧师兄为江蓠师姐挡了一刀,险些把命丢了,这样的恩情,换谁不废寝忘食地在旁边照顾着,恨不得以身相许啊……”
“以身相许?谁准她以身相许?!——”陵越不顾云漪的拦阻下了床,随手拽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直向东丘九渊阁飞去。
云漪无可奈何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她许不许,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