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卜缘仙树
综事堂中的云漪百无聊赖,她实在很想回紫薇兵器阁做事,因那里的师兄姐妹更好说话,而且有关兵器的事情无阙也更爱听。
要说点什么才能引起陵越的注意呢?云漪试探道:“大师兄,听说云汐师姐最近心情不大好?”
陵越不语。
云漪再接再厉:“不如让她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濯柳、濯月、我还有江蓠师姐过两天要去玉浮北边找仙树。”
果然,听到“江蓠”的名字,陵越才有了一点反应,问:“什么仙树?”
“求姻缘的仙树!”云漪煞有介事道,“其实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听说最近那里游人如织,大家都把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小竹片上、装进锦囊中,只要能把锦囊抛上枝头,仙树就能保佑恋人相亲相爱且缘分长久哩……啧啧……”
陵越:“无稽之谈。”
云漪撅起嘴,她就猜到陵越会有如此评语。本来话题就此结束,不过她突然顽皮心起,想让陵越也紧张下,便问:“大师兄,你的本名是不是叫萧世凌啊?”
陵越笔势一顿,问:“你怎知道?”
云漪得意地说:“我看江蓠师姐在竹片上写的啊!”
陵越不再理会云漪,不过云漪打赌陵越肯定是在故作镇定,若非如此,一贯下笔如飞地他怎会开始接二连三地写错字?其实陵越的本名,她早就从云汐那里听说过,根本不是看江蓠写才知道的。
陵越自谓心事无人知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瞎子。
“大师兄,你跟江蓠师姐还有可能吗?”云漪也知陵越不会理她,但越是如此,她便越要胡说一气,最好能烦得陵越将她赶回兵器阁,“我看,若是仙树也认定你二人有缘,大师兄就从了吧。人何必更跟老天争呢?再说江蓠师姐也不差,不算委屈你啊……”
仙箓司九日一休,难得的假日却要去找什么仙树,江蓠对此兴致不高……不过濯月、濯柳姐妹已三番两次邀请她一起出去游玩了,如果总是拒绝,便也实在显得不通人情。
刚从乌兰台回到山月居中,江蓠用手指轻轻抚摸着竹片上干涸的墨迹,忍不住长吁短叹。
她哪有什么心上人可相亲相爱?为了不扫众人的兴,她才勉强写了个名字。
好在云漪要偷看时,她及时捂住了前两个字。只见到末尾一个“凌”字的云漪想当然地以为是萧世凌,殊不知……
江蓠把写有萧道凌名字的竹片随手一扔,即便她不是很相信仙树真有神效,也觉得不该随便拿他人的姓名做游戏。
四人相约从玉浮北丘的北冥台出发,但没想到那里早已等着一个人。
“不会吧。”江蓠漫不经心地转着用细线吊在右手食指上的锦囊,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萧道凌手中也有一个相似的物事,便问,“萧师兄,你也要去求姻缘?”
濯月、濯柳、云漪三人面面相觑,萧道凌倒是不以为意,笑对三人说:“秋山胜景不宜负,诸位请吧。”
四人相继御剑乘风而起,向北飞去。
底下人头攒动的地方就是仙树所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竟能见到百来十号穿着花花绿绿衣裳的凡人,也只能让人敬佩有情人之精神可嘉了。
一行五人落地之后,云漪最先兴奋地朝着一株巨大的花树奔将过去,仰着头寻找抛锦囊的最佳位置。濯月和濯柳稍稍落后,但也跟云漪一样踱步观察起仙树枝杈的高低角度来。
萧道凌原地站立,两手抱在胸前,低头问江蓠:“你怎不过去好好看看?”
江蓠:“不就是棵树吗?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
萧道凌:“不是看好看,是看如何才能让锦囊挂在花枝上。”
江蓠:“既然这花树有灵性,那要是有缘,瞎抛都能抛中。如果无缘,看来看去也没用。”
萧道凌:“我看你不像是来求姻缘的。”
“其实我很想求姻缘。”江蓠对此毫不讳言,“但是我觉得这个方法有点瞎。毕竟我还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子叫什么名。”
“那你写的是谁?”萧道凌好奇心起,抢过江蓠的锦囊。
江蓠吓出一身冷汗,心想还好昨晚把原来的竹片扔了,如果现在锦囊中的竹片上写着“萧道凌”三个字,又被萧道凌本人当场抓获,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赤狸师兄不会这么无聊吧……”江蓠摊开手掌心,示意萧道凌把锦囊还回来。
萧道凌本来也没打算真拆锦囊,听她这么说,便乖乖地还了回去。
“中了中了!”
“中了!”
濯月姐妹和云漪拨开人群,从仙树的方向折返回来,面上乐开花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你们两个快去抛啊,我们都抛中了!”三人绕到江蓠和萧道凌背后,推搡着把萧、江二人往前赶。
江蓠:“哦哦哦哦我这就去!”
萧道凌对江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你先。”
众人屏息以待,江蓠也假装郑重其事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锦囊往上一抛——
消失了。
“啊?是我眼花吗?锦囊不见了?”濯柳不死心地依然仰着头东看西看。
濯月捂住濯柳的嘴,一边偷偷观察江蓠的表情,似乎很怕她因此而难过。
江蓠耸耸肩,嬉皮笑脸对众人道:“看来我只能专心修道了。今天抛中的三位,是不是该请我吃饭啊?”
云漪连忙从后面搭上江蓠两肩,安慰道:“请请请,吃什么都行!”
“哈哈,如果我也抛中了,我做东。”说罢,萧道凌也将锦囊向上掷去——
稳稳地挂上了一株高枝。
濯柳叹道:“哇,好高啊!”
濯月问:“现在问题来了,吃什么?敲萧师兄竹杠的机会可不多。”
云漪蹦跳着说:“去蓉城松月楼吧!!!!松月楼松月楼松月楼……”
萧道凌见诸人都看向自己,原来是在用眼神征求自己的意见,便笑着说:“我没有异议,走吧。”
在踏剑飞行之前,他来到江蓠身侧,低声在其耳边说了一句:“要么这树不准,要么……你没有写陵越。”
江蓠皱了皱眉,没太听懂萧道凌的意思。
萧道凌正跟江蓠卖关子时,突然警觉地回过头去——
他看到花树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倏然消失。
“原来如此。”萧道凌自言自语道。
“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云漪两手拍打着松月楼的红木栏杆,对坐在身后的四人说道,“唉,上菜好慢呐。”
萧道凌才发现,自己因带着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进酒楼,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顿时有些不自在,只能埋头给自己满上几盅。
濯月看出了萧道凌的手足无措,在心里暗笑了下。她没有安慰萧道凌,而是抬起视线去搭云漪的话:“怎么个心神不宁法?”
云漪一屁股在濯月姐妹中间坐下,又是挠头又是唉声叹气,道:“就是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好像什么地方有些古怪。”
濯柳:“多半是月事要来了吧,看谁都不顺眼。”
云漪:“哎呀不是不是啦。”
江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云漪拄着脑袋眼珠上翻,想了想,道:“有一两个月了吧。”
濯月给云漪倒了杯凉茶,说:“这一两个月来天气炎热,难免心浮气躁。”
江蓠:“是太忙了吗?综事堂的事务且应付不暇,前段时间还有天山和崆峒的弟子前来拜访,也都是劳你接待的。记得我上次在中丘撞见你引着那伙儿人四处参观,晒得人都冒烟了。”
云漪听言,突然背脊一凉,好像被江蓠说中了什么。是崆峒和天山的弟子让她觉得不对劲吗?这种似有若无的灵感瞬间飘散,很快她又失去了头绪,只能感慨道:“唉!我是很忙啊,最讨厌大师兄了。”
濯月哈哈大笑,说:“看来这里讨厌陵越的人还真不少啊。你们可收敛些,别忘了今天是陵越的兄长付账。”
云漪立刻捂住了嘴巴,冲萧道凌笑了笑。
萧道凌:“怎么,除了云漪,还有别人不喜家弟么?”
濯月眼珠瞟向江蓠,但没说破。然而江蓠却傻到了对号入座,赶紧说:“没有啦。”
云漪:“诶,说到大师兄,他最近可奇怪了你们知道吗?”
濯柳幸灾乐祸地问:“他怎么了?因为上回的蹴球比赛输给赤队,所以受刺激了吗?”
“那倒不是,不是我偏袒他,他对于蹴球的胜负并没有那么上心。”菜已上毕,云漪边吃边道,“不过他最近总是自言自语,说什么‘来世、来世’的。”
半块未嚼烂的肉噎在江蓠喉头,显然是云漪的话使她有些惊讶——莫非自己的一句戏言,真被陵越放在心上了吗?
萧道凌:“来世之事,未免太虚无缥缈。”
江蓠歪着脖子一想:确实如此。
来世是最不负责任的诺言,谁知道自己来世会做牛做马做蚯蚓还是做蚂蚁呢?况且陵越口中的“来世”,也未必跟自己说的话有关,还是别自作多情了。
她喝了一大口茶把食物送入胃中,继续与旁人漫无边际地闲聊。